第壹章 爺孫倆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李義山的《登樂遊原》不但道出了大自然的造化神奇，也道出了壹種“豁然開朗，瞬間悟道”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上上心境。
　　剎那的美好何嘗又不是另類的永恒呢？
　　黃昏時分的托木爾峰籠罩在壹片淡金色迷人的余暉之中，使得整座山峰都披上了壹層神秘的面紗，氤氳朦朧，猶如那古老而又神秘的神山，接受四方生靈的虔誠朝拜！
　　巍巍托木爾峰直插雲霄，終年白雪皚皚，雲纏霧繞，景象壯麗，奇特的自然景觀神工鬼斧般的瑰麗，巧奪天工。
　　四季常青的雲杉和塔松遍布托木爾峰的山麓和河谷，壹片片，壹片片，猶如壹排排屹立不倒永遠守護著托木爾峰的挺拔士兵。
　　蒼鷹翺翔高空，豺狗結群遊獵於山地疏林中，更有多種飛禽走獸活躍於峰巒、山地的密林深處等諸地。
　　亞高山草甸帶，壹片片金蓮花迎風開放，花枝招展；雪線附近的亂石堆中，壹株株淩寒怒放的雪蓮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遠遠望去，宛若壹只只白色可愛的小玉兔。
　　旺盛的生命氣息彌漫著托木爾峰的每壹寸空間，神奇地交織出壹則永恒的生命贊美之篇章！
　　夕陽已然有半個臉隱藏在托木爾峰的另壹邊，不帶壹絲溫度的余暉鋪灑在托木爾峰山腳下蜿蜒曲折的山道上。逆著夕陽遠遠望去，山道猶如壹條金光燦燦的通向未知遠方的黃金大道，神秘，幽深。
　　兩道被拉得無限長的人影從金光燦燦的黃金大道深處順著夕陽余暉緩緩而來，步速平穩、均勻，似是暗含某種玄妙之理在裏頭，只有非同尋常的人才能夠察覺到其中的壹絲奧秘。
　　頂著淡黃色的夕陽余暉，兩道人影顯得朦朧而看不真切其面容，只是模糊間可辨認出那兩道模糊身影壹高壹矮。
　　及至近前方發現，這二人卻是壹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以及壹位約莫六旬的老人。小男孩與老人均是壹身怪異的藏青色古老服飾，白底布鞋，以及壹頭用不知材質制成的發簪束起的長發。
　　他們的服飾並不華貴，反而有種質樸，貼近自然的韻味，很容易讓人產生親近、舒服的感覺。
　　六旬老人慈眉善目，鶴發童顏。他的兩道白眉長尺許，像兩條銀蛇軟垂，很有美感。白須柔順，瀟灑地垂於胸前。
　　而五歲小男孩則靈秀非凡，頗具靈氣，粉嘟嘟的小臉讓人恨不得啃上兩口，壹雙眼睛清亮異常，並時不時有神秘的九色電芒不受控制似的壹閃而過，甚是詭異。
　　這是壹個惹人喜愛的小家夥！
　　老人與小男孩沿著山道緩步而行，步伐平穩而均勻，暗合某種自然妙理，隱隱有種與自然脈搏同步律動的感覺。他們仿似是從那遙遠的過去時空來到了現代世界的古人，卻壹點也不顯得突兀。
　　小男孩壹只小手抓著六旬老人左手小指，隨著老人行走在曲折山道上，清亮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到處打量著，就像壹個好奇寶寶，見不得新鮮事物，並有點小調皮，時不時在邁動步伐的時候順勢把壹些小石子踢射出去，卻又不影響他的步伐的規律性，可見小男孩練習這種步法也不是壹朝壹夕的了！
　　對於小男孩的小動作，老人只是呵呵而笑，滿臉慈愛，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可以看得出他很是享受小男孩此時的調皮模樣。
　　“師尊爺爺，之前妳說的神州諸聖地是神州修行界最頂尖的存在，而且修行界又不局限於神州大地，那是不是意味著在我們的神州大地之外還有別的修行界，同時也有著與神州諸聖地同等級別存在的超級龐然大物呢？”四處打量了壹圈之後，正在玩得興起的小男孩突然開口了，他仰著頭問老人，聲音清脆、稚嫩，卻不失動聽。
　　“嗯，小陸絕很聰明，懂得思考，也知道舉壹反三，不錯，不錯，很不錯！”老人聽得小男孩的問話，並沒有停下來，只是點頭贊道。
　　壹個五歲的小孩子懂得因壹事而思考另壹些問題已是實屬難得的了，畢竟處於這個年齡階段的小孩子更多的還只是學前班或者小學壹年級的小學生，貪玩，喜歡撒尿和稀泥，與在母親懷裏撒嬌，很少會思考壹些稍微有點深度的問題。
　　得到老人的稱贊、點頭認同，小男孩眉花眼笑，歡欣雀躍不已，小臉更是紅撲撲的，像熟透了的蘋果，煞是可愛，不過他並沒有體會到這個問題更深層次的背後意義，也不知道老人的回答是肯定還是否定，而是繼續在其他問題上發問：“師尊爺爺，之前妳說的那個天池聖地的弟子是不是都是壹些漂亮的仙子姐姐啊？”
　　小男孩在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壹臉向往和崇拜，因為他從老人所講的故事裏知道，那些仙子姐姐們不但個個長得貌美如花，而且個個都有壹身好修為，能夠輕易降伏壹頭猛虎雄獅。如此能力，還是值得小小屁孩向往和崇拜的。
　　“是啊，那些都是漂亮貌美的姐姐，甚至還有壹些姐姐可是把猛虎雄獅作為坐騎暢遊神州大地的。小陸絕想不想長大後娶個仙子做媳婦呢？”老人忍俊不禁，給予肯定的答案，他知道那只不過是小男孩的孩子心性而已，不好令他失望，而且還反過來吊小男孩的胃口。
　　“真的？之前矮冬瓜爺爺就告訴我說此次下山自有壹段好姻緣，莫非我還能邂逅壹位天池聖地的仙子姐姐不成？啊哈，最好是天池聖地的聖女，那樣壹來我就賺大發了！”老人不說還好，壹說小男孩陸絕倒是壹下子就來了興趣，兩眼更是放光，眼巴巴地看著老人，略顯老氣橫秋地道。
　　“哦，妳說的是那個矮道士啊！他可是專門幹壹些坑蒙拐騙偷的不法勾當，說的話可當不得真。而且，他特別喜歡騙小孩子。不過如果他是求著妳相信他的話，那麽姻緣壹說還是有戲的。”老人點了點頭並不否認，只是神色有點古怪，自然而然地翹著兩道尺長白眉，似乎是想到了那位摯友的“不良愛好”。
　　“啊！”小男孩驚叫壹聲，壹下子跳了起來，原來平穩均勻的步伐立即就亂了，不過他也不在意，只是直勾勾地盯著老人，兩眼越發放光，看得老人好生郁悶，良久他才弱弱地道，“師尊爺爺，矮冬瓜爺爺在我下山之前可是壹把鼻涕壹把眼淚哭著求我說壹定要相信他的‘金玉良言’，否則的話，損失的肯定是我自己！這不會真的有壹段姻緣等著我吧？”
　　“哦，那個矮道士真是那樣子跟妳說話嗎？”老人聽完之後微微動容，整了整神色，無比認真地問了壹句，看來那個老人嘴中的矮道士不簡單啊。
　　“嗯，當然了！”小男孩肯定地點了點頭，雙眼之中九色電芒再次壹閃而過，隨即笑嘻嘻地道，“師尊爺爺，妳說會不會真有壹位天池聖地的仙子姐姐在等著我呢？嗯，等著我去娶她？”
　　“妳想得倒美，那天池聖地早在三千年前就集體神秘失蹤了，哪來的仙子姐姐等著妳啊？”老人也不顧及小男孩還是個孩子，立馬朝他身上潑冷水，臉上卻是慈祥的笑容，滿是溺愛，可以看得出小男孩在老人心目中絕對占據了最重要的位置。
　　“呃？”小男孩被嗆了壹下，卻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失望的神色，很是平靜，卻壹下子陷入了沈思。
　　老人幹脆停下來等待小男孩回神，同時暗暗點頭，又微微搖頭。
　　懂得思考的孩子無疑是個好孩子，特別是懂得思考人生的孩子更是個好孩子。但是壹個五歲的小孩子就因為壹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而陷入沈思，從另外壹方面來說何嘗又不是壹個小孩子的悲哀呢？畢竟，還沒長大的孩子應該有他的兒童樂趣，而不是為了某件事情皺眉沈思。
　　約莫半盞茶功夫，小男孩方嘆息回神，壹副小大人的心智，問道：“師尊爺爺，妳說天池聖地是真滅亡了，還是因其他事而隱世不出？”
　　老人看得暗暗點頭，小男孩的心智還是很堅定地，至少以小男孩五歲的年紀便有如此心智已屬上乘了。他摸著小男孩的腦袋，壹臉慈愛道：“小陸絕不必深究這些歷史問題，總有壹天會水落石出的。不過在為師看來，天池聖地並沒有滅亡，也不是隱世不出，而是發生了其他我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罷了。”
　　“嗯，我知道。”小男孩並沒有什麽多愁善感，點頭應是。他只是暗暗不忿，天殺的矮冬瓜老道，又坑蒙拐騙小孩子我了。
　　“呵呵，這下子可以繼續走了吧？再不回去天就要暗下來啦，到時候黑燈瞎火的，看妳怕不怕！”老人說完大步前行，步伐卻不再是之前的緩慢平穩，而是大開大合，忽左忽右，看起來顯得有點急急而行的感覺，事實上卻是另壹種玄妙步法，快、穩、準、大度、自然。
　　“師尊爺爺，等等我！我才學這討厭的‘瘋魔步’不到半年呢，可跟不上妳。還有，妳不是說傍晚六點的時候，會準時有壹場大雷雨嗎？現在可是天氣晴朗，碧空如洗，沒有壹絲壹毫的烏雲，哪裏是下雨的天氣？”小男孩神色壹急，壹邊嚷著，壹邊趕緊施展同樣的步法追趕老人，只是他走得實在沒有大開大合的舒暢自然感覺，反倒有壹種歪歪斜斜，如同醉酒壹般的錯覺，失快、失穩、失準，更失大度與自然，加上五歲的正常身高，小矮個的，甚是滑稽。
　　但是，老人只走了幾十步又停了下來。他瞇著壹雙銳利的眼睛盯著山道前方的上空，眼中射出兩道藍色閃電狀神光，似乎要把山道前方的壹切阻礙都看穿，使得前方發生的壹切都盡收眼底。
　　約莫四五裏開外的上空，方圓數萬丈大小的烏雲上下劇烈翻滾，猶如來自太古的魔雲，黑壓壓的逼近地面，遠遠看去有壹種“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迫感覺。濃黑之極的雲層之中，色彩斑斕的電弧如靈蛇舞動九天，閃爍不已！
　　同時，三道身影在烏雲之中快速移動、穿梭，相互交戰在壹起，夾雜著電弧的閃爍，煞是刺眼與詭異，而其中兩人明顯是在夾攻另外壹人。
　　小男孩滿頭大汗趕上來的時候，已然是面紅耳赤，喘息不已，雖然只有幾十步的距離，但是他猶如走了數十裏壹般，可見那所謂的“瘋魔步”著實不簡單。
　　“師尊爺爺，怎麽不走了？”站在老人身邊，小男孩疑惑不解。他並沒有能力感應到前方的異樣，自然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何事。
　　“前方有人玩高空危險遊戲，而且都是不錯的小高手。我在此隱居了三百年，很少見到別的修士，更不要說修士之間的爭鬥了，想不到今天下山壹下子就給我碰上了三個。莫非如今的修行界又要不安歇了麽？”老人若有所思，似是回答小男孩的話，又似是自言自語。
　　“玩高空危險遊戲？”小男孩壹頭霧水，不明所以，清亮的雙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希望可以發現點什麽，但是他失望了，前面除了曲折幽深的山道、石頭以及山道兩旁的植物，就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了，更不要說活生生的人了。
　　“呵呵，也沒有什麽，就是幾名小修士在數裏之外打得死去活來而已！”見小男孩不解，老人片刻便收回視線，笑呵呵地解釋。他沒有多管閑事的心思，更沒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傻帽思想，所以他才不管前面幾人如何鬥得死去活來。
　　“哦，那就是前面有人在鬥法了！”小男孩幡然醒悟，給了老人壹個鄙視的眼神，同時腹誹不已，鬥法就鬥法嘛，哪有玩高空危險遊戲這說法來著？我還是五歲的小孩子好不好，思維還沒有開啟多少呢，可跟不上妳這老頭的古怪思維，修士湊在壹起誰會蛋疼到玩什麽高空危險遊戲？
　　心中雖然對老頭的奇特思維不感冒，但小男孩的好奇心還是壹下子被勾了起來。說實在的，他雖然跟隨老人修煉已經有兩年了，但是從來就不知道修士之間的鬥法是怎麽樣的，對此小男孩自然是好奇得很，很想看看這傳說中的鬥法是如何的壹回事，因此他望向老人的眼神也變得越發熾熱起來。
　　“妳不要這樣看著我，為師已經三百年沒有動過手了，壹時半會還想不起來如何出手，何況這個熱鬧也沒有什麽好湊的。”老人自然知道小男孩打的什麽註意，只是呵呵壹笑，便打消了小男孩的念頭。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出手，那不過是措辭而已。對壹個修行高手來說，哪裏會忘記自己的壹身所學？
　　“哦！”小男孩這次倒是有點失望起來，眼神也破天荒地黯淡了些許，低頭不語，十足壹個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沒法子，好奇心害死人啊。特別是小孩子，他們的好奇心總是很強烈的，得不到滿足的話，不哭到妳煩才奇怪了。當妳被吊起了胃口之後，卻又不得其食，那感覺實在夠糟糕的。說起來，這還是老人第壹次拒絕小男孩的請求呢。
　　“呵呵，小陸絕啊，妳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調理身體。只有體魄強健了，才利於妳後面的修行。等妳再長大壹點，為師就傳妳真正的修行之法，那個時候定會讓妳第壹時間見識見識修士之間真正的鬥法。”老人也不以為意，摸了摸小男孩的腦袋，開解起來，同時不忘提醒壹番，“不過呢，我們現在該步入正題了。妳看前方，烏雲滾滾而來，看來專門是為妳料理身體來了！”
　　“啥？”壹聽到料理身體，小男孩差點整個兒跳將起來，連忙遠眺，果然看到大片的烏雲滾滾而來，不消片刻，便可以來到近前。這天氣果然說變就變！
　　“妳的身子還是太差了，離我的期待還有很大壹段距離，但只要妳堅持下去，從小就打好基礎，不消五年，便可以擁有壹副好身子！這樣壹來，妳後面的修煉絕對是如魚得水。”老人語重心長地道。
　　看著滾滾而來的濃厚烏雲，小男孩原本就郁悶的心情更加郁悶了，瘦小的身軀微不可見地瑟縮了壹下，壹副怕怕的表情，清亮的雙眸可憐巴巴地看著老人，弱弱地問道：“不去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