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壹十七章 離開中詭界

　　這裏，並不是弒神之戰的戰場。
　　或者說，不僅僅是。
　　面前的殘片，其蘊含的破碎信息、傳承，就並非源自人類，而是……壹種名為吞元巨獸的特殊生命體。
　　嗯，他曾見過的吞元巨獸。
　　這個時代似乎僅剩下壹尊獨苗，但在當年，吞元巨獸乃是有族群的‘神獸’。
　　他在此地找到的，也並非這尊吞元巨獸留下的傳承。壹尊高位隕落之時，哪還有什麽力量保留下傳承。
　　他只是撿到了，這尊吞元巨獸殘留下來的壹點點本源。
　　“本源中帶著傳承、力量，幸運獲得者能擁有吞元巨獸的壹絲絲偉力。”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接觸者承受不住這壹雜亂的信息畫面、神秘，靈魂直接龜裂。”
　　神話、半神都會因此受創。
　　這本來就不是傳承。
　　相當於直視壹尊高位的本源，能承受得住……也未必能獲得機緣，自身還得具備從混亂、破碎的信息中，截留那壹縷力量。
　　等閑高位都做不到。
　　若像他壹樣經驗豐富、本身就掌握著諸多技能、精通萬法的高位或第十境存在，確實能做到梳理力量，並將其歸納為壹份傳承。
　　只是，
　　“殘缺的傳說技能，對於高位境並無多大用途。”
　　方遊細細查探。
　　這門吞元鍛體法他此時只是勉強入門，都不壹定能完整打出壹套，不過，借著豐富經驗，他很快便剖析清楚。
　　眉頭壹皺。
　　“是弱了壹點。”
　　比史詩級技能強壹籌，比真正的傳說技能，又略差壹籌。
　　差距倒不是很多，只是，這門鍛體法由於自身的殘缺性，最高只能將其修煉至精通級。
　　精通級能幹嘛？
　　最少也得修煉至大師級，才能給高位境帶來些許提升吧。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不，倒也不全是。”
　　他剛才是沒經驗，若再來壹次，他可以憑借自身偉力，將這壹殘缺的、沾染了不少汙穢的本源力量，梳理化作壹枚壹次性的傳承光團。
　　其他有能力的高位、第十境也可以這麽做。這種傳承光團於他們自己無用，但可以賜予後輩天才。
　　只是，他們薪火的神話境、半神境，可不需要這類殘缺技能。
　　他們直接學完整的、更強的、有前路的不香嗎。
　　那還是雞肋？
　　“不，直接學習確實無大用，但這門鍛體法再如何殘缺，依舊是傳說級技能，乃是非常上乘的素材！”
　　壹門，就能頂幾門十幾門史詩級素材。
　　妙啊！
　　不管出於何種考量，方遊都帶著赤閻他們，繼續深入古老的戰場。
　　這裏殘骸不多。
　　可能是在歲月中，磨滅了壹切。
　　但隨著陸續發現壹些本源殘片，方遊面色逐漸凝重起來。
　　當年，這裏究竟隕落了多少古老存在？
　　在坎德拉發起弒神之戰前，在更古的時代，世界亦曾爆發了大戰，更大規模的大戰。
　　隕落的神靈如雨。
　　「叮！」
　　「提示：已習得傳說級技能‘星辰觀想（殘）’。」
　　「提示：已習得傳說級技能‘龍羽鍛體法（殘）’。」
　　「提示：已習得傳說級技能‘真武神體（殘）’。」
　　「提示：已習得傳說級技能‘九獄鍛體法（殘）。’」
　　「提示：……」
　　從本源力量中，提取出來的鍛體法、觀想法最多。因為這乃是根本，更易殘留在本源中。
　　不過，有壹些殘破本源磨損過於嚴重，他也沒能從中提取出傳承來。
　　而更多的殘破本源，可能早就消逝於時光之中，連壹絲壹毫痕跡都沒能留下。
　　此地，有大恐怖。
　　方遊都不太敢往前走了。
　　不過看著躍躍欲試的赤閻，再想到此行的目的，他還是繼續往深處走去。
　　法則的風暴愈發兇猛了，空間都逐漸褶皺了起來。
　　空間褶皺，並不稀奇。
　　他隨手壹擊都能洞穿空間。
　　只是，這裏是中詭界某壹域、某幾域，空間本該非常平穩，即便是被高位者撕裂開，也會在壹段時間後恢復。
　　而眼前，空間的褶皺、破損已經持續了幾萬年、幾萬萬年。
　　就連時光都顯得錯亂！
　　壹些地域，竟是映照出萬萬年前的可怖景象。
　　有大河浩蕩，將壹片片大域吞沒。無數的世界宛如浮沈，於河上掙紮，逐漸沈淪。遠處，亦有壹尊尊縈繞在無盡神光的存在，手執無上之權柄，滌蕩開來的些許力量，就讓億萬萬裏外的城池、強大生命化作粉塵。
　　偌大的天地都歸於虛無。
　　僅剩下神光中的偉岸身影，和貫穿了天地歲月的無盡長河存在。
　　“然後呢？沒了！”
　　這就跟追更追到最新，發現作者太監了壹樣。
　　不，比那還要嗆人。
　　他知道神光中的偉大存在必然落敗，可究竟如何敗亡，差距多大，這是他想了解的重點。
　　然而沒有下面了！
　　日！
　　等等……
　　“退！”
　　方遊壹個空間穿梭，帶著赤閻等人在萬分之壹秒間遁走，退到億萬裏之外。
　　但他仍聽到了浪濤聲。
　　灰色的浪花從大河中飛濺而出，似無視了空間的距離，朝著他們拍來。
　　這是，於時光映照中，泄露出來的些許力量！
　　剎那間，烏雲遍布，殺機籠罩。壹顆水滴便仿如壹個世界，壓塌了空間，壓沈了時間。
　　方遊能看到，水滴飛濺的速度非常慢。
　　就仿佛普通的水滴，得幾秒才能飛濺到他們身上。
　　然而這漫長的時光好似定格了，渾濁的水滴在視野中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啊！！！”
　　赤閻猛然發出嘶啞、沈重的吶喊。
　　周圍空間劇烈顫動起來，仿佛爆發了幾十級的超級地震。
　　殺戮的力量彌散開來。
　　她再吼壹聲，“殺！”
　　她撲了出去，殘破的無盡殺戮從手背骨骼上伸出，形成壹對利爪。
　　雙爪交疊，猛然撕下。
　　血色的爪痕撕開了天地，擋在面前的世界壹寸寸破碎、崩解，歸於虛無。
　　壹顆渾濁水滴碎裂了。
　　壹爪建功，赤閻仿佛打開了手腳上的鐐銬，整個人身形都敏捷了不少。她化作壹道血色光芒，不斷揮舞下殺戮的爪擊。
　　在殺戮權柄面前，不論活物、死物，亦或者蘊含了無盡神威的渾濁水珠，都會像獵物壹樣被撕裂開，抽筋剝皮，歸於塵土。
　　須臾——
　　赤閻又壹爪撕下，落了個空。
　　她壹怔，眼眸中殺機消減了些許。
　　“已經沒有水珠了。”方遊道。
　　她又呆了數秒，才吶吶地收回利爪，蹭蹭蹭小跑回來，像只人畜無害的小貓咪。
　　但她剛才撕裂的可不是數十水珠。
　　如果擋在面前的，乃是數十個星球、數十個世界，方遊相信，也會這樣輕易地，被赤閻撕碎。
　　赤閻的實力，可怖如斯。
　　怪不得能逆伐第十境的殺戮之神。
　　不過，
　　“邪神、扭曲黑河……”
　　他呢喃。
　　戰鬥的後續他們沒能看見，但他的確窺見了壹絲絲邪神的可怕。
　　僅僅從無盡大河中飛濺出來的些許水珠，就壓塌了空間、壓沈了時間，他剛剛將繼續進行空間穿梭，都做不到了。
　　方遊自詡，在不使用完整殺戮權柄的前提下，他想要掙脫開、躲開這壹劫，都沒那麽容易。
　　若換壹個、換幾個第九境高位在此，很大概率會被宛如星球的渾濁汙水直接擊中，當場重創乃至隕落。
　　“而這，僅僅是濤濤大河中的幾十顆小小水珠。”
　　“不，還不是，這只是時光映照出來，當年場景的小小余威罷了。”
　　邪神，可怖如斯！
　　方遊眺望著中詭界更深處，他不由對大日神尊、月主幾位擔憂起來。
　　他跟這幾位古神完全不熟。他壹名小小第九境，也沒這個資格操心詭界頂尖強者的事情。
　　但終究是同壹條繩上的螞蚱。
　　“大日神尊給我的感覺，宛如壹輪無邊無際的大日，稍微深入窺探，都可能會導致我灼傷雙眼，只是……”
　　“只是，跟無盡的汙濁大河比起來，似乎不夠啊。”
　　他眺望著遠方，當然什麽都沒能望見。
　　古老戰場再往前，他已經不敢走了。
　　那兒可能是某壹場、某幾場戰爭的核心，殘留了太多的力量。
　　此前見到的時光映照，尚存在明面，遠遠可見。然而他又望見了，有無垠大地上，突兀浮現出時光遠景，將整片地域走卷入其中。
　　前者他尚能夠規避，有著反抗之力，而後者，壹旦被卷入其中，可能就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方導師向來是從心……理智的人，他便默默調轉前進位置，偏離了古老戰場的核心，也沒太敢往邪神陣營的更深處趕去。
　　他就帶著赤閻幾人，在周圍壹帶兜兜轉轉。
　　在古老戰場中外圍，撿壹撿殘破傳承，宰壹宰高位詭邪，時而跟安見幽她們聯絡，獲取外界信息。
　　這個時候，他手裏的傳訊水晶，已經聯絡不到其他幾支隊伍了。
　　距離過於遙遠。
　　中詭界的幹擾，又非常嚴重。
　　不過，命運使徒之間的聯系，依舊能夠無延遲地進行。
　　從安見幽那兒他得知，進入中詭界的壹支支隊伍，情況並不樂觀。白曜賢者等幾位，也被迫撤離出了中詭界，其中，曦光高位身受重創，差點兒就隕落。
　　西詭界那支隊伍，更是隕落了壹尊高位。
　　若非當時，有在外面接應的冰之女皇、赤砂老國主等人相助，可能隕落的高位不止壹尊。
　　曾經的人類十賢者，已去其壹。
　　隕落的半神境更多。
　　已經匯合的人類強者，彌漫著低沈悲傷的氣氛。
　　海妖帝國、萬獸疆域、元素靈廷，似乎也有高位隕落。
　　若只看戰績，各霸主種族擊殺的高位詭邪，遠遠不止壹尊，擊殺比可能有二比壹三比壹四比壹，可高位詭邪又怎麽能跟高位強者相比？
　　任何壹尊高位隕落，對於各自的勢力而言，都是壹場驚天大地震。
　　“進入中詭界，是否錯了？”
　　有半神開口。
　　他面色慘白，不僅僅是因為受了傷，更是因為自己帝國唯壹的高位老祖隕落了。他不敢想象，當這個消息傳回國內時，會引發多大恐慌。
　　“但我們不進入中詭界，裏面的高位詭邪、侍者也遲早……壹窩蜂湧出，蔓延至整個詭界。”
　　“我們本來就沒得選，只是……確實也不清楚這樣的犧牲，值不值得。”
　　“似乎，有古老的高位也隕落了。”
　　某壹位人類賢者道。
　　這些天，他們遊弋在中詭界邊緣，偶爾也遇見了壹些古老高位。
　　許多天生高位或軀體不朽、或神魂不朽，力量要比人類高位強。只不過古老存在們更高傲，甚少合作，只壹身影就紮入到中詭界裏面去。
　　他們，似乎隕落了更多。
　　“有人遠遠看到，那壹尊吞元巨獸受了重創，指不定已經隕落在裏面。”
　　那壹尊，可是身軀能堪比半個星球的存在啊！
　　半神駭然。
　　高位亦心驚，有些發怵。吞元巨獸這等存在生命力、防禦力最是強悍，直面壹尊第十境都能撐壹時半會，如今卻有可能隕落？
　　中詭界、邪神陣營腹地，比想象中還要危險！
　　他們能活著出來，多半，也是沒有過於深入的緣故。
　　曦光半神咽了咽口唾沫，看向了安見幽，“妳們導師還有其余幾位，還在中詭界內部嗎？”
　　中詭界內越來越危險了。
　　似乎有不少本處在沈睡狀態的邪神侍者、眷者被驚醒。
　　安見幽幾人也不敢繼續在危險邊緣來回試探。
　　薪火導師或許是人類第壹強者，可倘若過於深入，恐怕，得兇多吉少。
　　不少人如是想，但沒有說出來。
　　他們面色沈重。
　　壹方面，也有些擔憂人類再折損鎮國強者。
　　但另壹方面，他們也希望薪火導師等幾位能更深入，能探得壹些更有價值的情報。
　　哎……
　　“是啊，導師他們還在裏面。”
　　她不禁也有些擔憂。
　　伊洛希倒是攬住她的肩膀道，“安啦安啦，導師他老人家是什麽人，哪有那麽容易出事。”
　　“也是。”安見幽點頭，眺望著灰霧繚繞的中詭界。
　　以導師的……穩健作風，想來，不會出現意外的。
　　……
　　“差點，差點就出了意外。”
　　方遊幾人，剛剛撞見了壹位熟人。
　　幽魂之主。
　　他操控著次元行宮化作壹粒砂石，埋藏在荒蕪大地中，死死躲藏。
　　但次元行宮的隱藏，躲不過壹尊第十境借以權柄之力的仔細搜索。只是幽魂之主匆匆飛過，他們這才沒被發現。
　　“壹尊幽魂之主倒不比畏懼，他只是偽十境，即便借用邪神的壹絲絲權柄，估計也還比不上殺戮之神。”
　　“但若再來幾尊，或來壹尊更強的第十境呢？”
　　自踏足中詭界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月了。
　　有越來越多的隊伍折戟，撤出中詭界。
　　撤離的隊伍越多，他們這些仍留在中詭界內的人，處境自然就越危險。
　　方遊也萌生了些許退離的念頭。
　　“這麽久了，月主等幾位……找到不可名狀之邪神了嗎？”
　　“到現在似乎，還沒什麽動靜？”
　　他剛這麽想，就見壹輪大日自遠處蒼穹升起。
　　大日煌煌，無處不在。
　　不論他穿梭萬萬裏地域，擡眼金色大日都處在同壹個位置。
　　甚至，中詭界外的安見幽她們擡頭望向同壹個方位時，也能見到同樣大小、遮蔽天穹的金色大日。
　　大日彌散開無盡的光和熱，燒灼壹切。
　　四方灰霧、八方詭邪，全部自燃起來。
　　緊接著，又出現了霧海升明月、星輝照九州兩大奇景。
　　日、月、星高懸於天！
　　播撒下無窮偉力。
　　“開戰了嗎？”
　　方遊只能望見日月星的天象，目光卻受到灰霧阻隔，無法望穿億萬地域。
　　但！
　　完整的殺戮權柄在他體內具現。
　　他執掌著偉岸的力量，化身壹切殺戮的主宰。
　　天地間彌漫的殺機，是遵從他號令的士兵。
　　廣袤地域間的殺伐，盡是他的耳目。
　　方遊沿著殺戮的法則，將心神不斷延伸開去。
　　壹幕幕殺戮場景，如潮水湧來。
　　壹千！
　　壹億！
　　萬萬億！
　　他心神搖曳，咬著牙過濾掉無用之景，無視詭邪、邪神爪牙間那些無意義的廝殺。
　　無用信息終於少了。
　　他看到身軀支離破碎的吞元巨獸，正撐著折斷的雙翼，倉惶往外逃去。
　　他看到壹條身軀仿佛無窮盡的銀白色巨蛇，首尾相接，纏住了壹塊大域。
　　他看到大日、明月、漫天的星彩。
　　以及……
　　他看不到了。
　　前面是壹片漆黑。
　　不，是無，最根本的無！
　　殺戮法則轟然炸碎，方遊搖了搖脹痛的腦袋，腦海中波瀾壯闊的畫卷黯淡下來。
　　他睜開眼，似乎聽到了聲音。
　　“要有光。”
　　日光、月光、星光。
　　無窮盡的光芒綻放。
　　天地間的灰霧都被驅散了，大日高懸，灑下溫暖陽光。
　　明月和漫天星辰伴其左右。
　　但，壹條沒有邊際的灰色大河，橫亙在大日和明月之上，投下無限的陰影！
　　須臾，
　　光消失了，灰霧又重新籠罩了大地。
　　後面發生了什麽，方遊已經不清楚，他沒有余力，也不敢窺探。
　　只是抓住了小幻的手，兩人合力，集起全部空間力量，駕馭次元行宮，以最快的速度往安見幽她們那兒穿梭而去。
　　撤離過程沒有意外，只是壹念，他便來到安見幽面前。
　　而此時，遠遠見到大日、明月，以及更上面灰色大河的人類強者們，也不敢於此地久留。
　　元素強者、海妖強者、古老的生命們，亦是。
　　他們望著中詭界深處升騰而起的大恐怖，心中，冰涼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