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 無毒不丈夫

　　其實這時候再去打破砂鍋問到底，徹底去弄清隆美爾的想法根本沒有必要，高達壹個聯隊編制的墮落法師，頃刻間飛灰煙滅已經是不可挽回的事實。
　　海族和魔族龐大無比的法師基數，愛琴任何壹個種族也無法望及項背；假使是人類壹戰陣亡上千名法師，文明世界的魔法系統已經可以宣布崩潰。
　　面對這個事先毫無征兆的突然變化，措手不及的各國特使，臉部表情也猶如萬花筒壹般精彩紛呈。
　　三大魔界海族特使張大了嘴，瞳孔扭曲，手中攥著的法杖和武器無聲滑落，叮叮啷啷摔在地上；因為語言不通的關系，他們是所有觀戰者中真正關註戰況進展的人，這個突如其來的結果收割的是盧塞恩法師的生命，擊潰的卻是他們的神智——哪有仗打的好好的，壹眨眼間大批法師就突然死光光的戰爭？
　　波拿巴美杜莎用蛇尾撐直了身體，抻著脖子眺望戰場，似乎有點不敢相信上千名法師壹眨眼間就沒了。盧塞恩軍隊的形勢固然不妙，可他們再撐半個鐘頭絕對沒什麽問題，法師們也沒到油盡燈枯的那壹步，拋開預備隊來不來得及支援他們先不說，再怎麽樣也不至於法師集團遽然間全變成啞巴，被敵軍從容秒殺吧？
　　這可是整整壹支聯隊的法師啊！
　　杜賓王國軍情觀察員揉揉眼睛，呆如木雞之後壹陣冷汗滂沱，看向隆美爾的眼神也變成了驚訝、厭惡和恐懼錯綜復雜的結合體；雷克薩的子孫繼承了祖先耿直的脾性和敏銳地洞察力，別人或許還會以為這只是隆美爾的戰術失誤，但他們壹眼就看出了這個無比冷靜的混血福克斯分明是刻意而為！
　　人類擁有愛琴最精明的頭腦和最出色的智慧，當然迅速想通了這是怎麽壹回事。他們不錯眼地重新打量隆美爾，凝重的目光中有深深的警惕和敬畏。
　　比蒙這邊比較復雜，兩位天鵝大佬愕然無語的半晌，神色中抑制不住憤激的怒火，眼神雖然無比淩厲，卻始終沒有再看隆美爾哪怕壹眼。獅心親王則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表情，甚至還帶著點幸災樂禍。
　　劉震撼依舊壹臉的沒心沒肺，不過他的心裏卻著實是五味雜陳。
　　沒想到隆美爾在眾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地戲耍了所有人的智商。
　　是的！人人都看出了盧塞恩軍隊剛剛形勢有點不對勁，可是大家都以為那只是常規兵種要蒙受大量戰損，誰會聯想到上千名墮落法師壹剎那之後就化作了肉泥齏粉？
　　根本沒有人料到！
　　隆美爾今天指揮的哪裏是盧塞恩軍隊？
　　他指揮的分明是遠道而來的娜迦大軍！
　　能將自己的軍隊和敵軍壹起納入指揮範疇，這樣出類拔萃、神乎其神的指揮藝術，恐怕搜遍整個愛琴大陸也再找不出第二個；同樣，如此心狠手辣、陰險歹毒的陷阱布置藝術，搜遍整個愛琴大陸也別無分號。
　　劉震撼真是沒辦法不佩服這個混血雜種！
　　“在抗擊海族侵略者的戰場上，我們博德比蒙不能只讓盧塞恩盟友孤軍奮戰。”布呂克納老公爵率先打破了沈默，壹把摘下佩戴在胸口的美杜莎徽章，目不斜視地對兒子說道：“立刻升旗鳴鼓，聚將迎敵！”
　　“這是我們博德第壹次與妳合作殺敵，也將是最後壹次。”穆裏尼奧扭過頭看住了隆美爾，金質美杜莎徽章在他的手指間“咯咯”作響：“我不管妳有什麽理由，只要妳用卑劣的伎倆做出陷阱，將刀口對準自己人，我們斯邁就永遠不會再將妳視為朋友！”
　　“住口，魔力鳥！”老公爵銀須凜冽地大喝壹聲：“別忘了妳是斯邁貴族，跟這種小人說話簡直是侮辱我們何塞家族的家徽！”
　　若是換個場合，“魔力鳥”——穆裏尼奧的小名壹定會讓很多人會心壹笑，但今天哪還有人笑的出來。
　　“空騎兵，做先鋒！”獅心親王念叨著博德軍隊消失已久的歷史口號，抽出佩劍置於鼻尖，用莊嚴的軍禮歡送布呂克納老公爵和穆裏尼奧帶著衛隊沖上戰場。
　　“卡恩殿下，妳也別閑著。”劉震撼歪了歪脖子，示意這位躍躍欲試的萊茵親王不妨跟著空騎先鋒勇往直前。
　　“冕下，那您的安全……”卡恩親王有點猶豫，威瑟斯龐壹戰，比蒙祭祀系統遭受了重創，現在對於祭祀的人身安全，比蒙王國的保護措施已經近乎於神經質。
　　“妳放心，我的背後沒有自己人捅過來的刀子。”劉震撼呵呵壹笑。
　　獅心親王帶隊出發之後，人類特使、杜賓王國特派員和波拿巴美杜莎代表也坐不住了，都帶著所屬衛隊假馬日鬼地投入了戰場，他們這麽做並非同仇敵愾，協力殺敵，只是想籍此來避開尷尬罷了。
　　甭管墮落精靈的名聲多麽惡劣，眼看著他們在戰場上被自己人暗算，無論是誰都會產生壹點兔死狐悲之心。
　　戰鼓響徹的沙場上，廝殺聲已經漸漸寧歇，“墮落精靈不殺墮落精靈”、“投降吧同胞”、“我們是壹家人”等等蠱惑意味十足的納降口號，從無數鷹牛人的口中整齊吼出，激蕩浮雲。
　　起初只有八頭地獄黑龍輪番從頭頂呼嘯而過，娜迦們多多少少還顯得有點猶豫不決。愛琴軍隊的確有優待俘虜的古老傳統，也允許戰俘在戰後使用重金贖回自由，但這種人道主義的光輝在歷屆世界大戰中還從未有過先例；無論塵封已久的神魔大戰、上屆海陸大戰還是海加爾的落日黃昏，兩大陣營的軍人對待敵人都將“種族滅絕”這個血腥無比地信念視為金科玉律。
　　娜迦們也是侵略愛琴的海族，他們從沒想過跨上陸地戰敗被俘能有什麽好下場。
　　不過隨著翡冷翠兄弟連殺氣騰騰躥上藍天，娜迦們頓時又矮了壹截；而緊跟著加入戰場的博德比蒙，更是把娜迦僅剩的負隅頑抗之心打到了九霄雲外；火焰不死鳥、尼密阿巨獅、利物朱鳥、深洋藍極海豹、帝王蛤蜊，這些林林總總的超階魔獸根本不像地獄黑龍那麽空氣，它們從空中壹掠而過的同時，也拋下了密密麻麻、威力恐怖的魔法！
　　響鼓不消重錘，革命全靠自覺。娜迦的重弩工兵、豎琴箭手和魔法師第壹個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這三大王牌兵種放棄抵抗，也意味著娜迦大軍被拔掉了僅有的、能夠反擊超階生物的三顆獠牙，所以其余的娜迦軍人在短暫的楞怔之後，旋即就加入了繳械投降的行列；只有極少數狂熱份子仍然準備困獸猶鬥，不過相比二十萬娜迦大軍，這樣的亡命徒只是總人數的壹個小小零頭，大多數娜迦軍人如果沒有“薩弗拉斯權杖”之類地神器傍身，絕對難以鼓起勇氣向數十頭超階魔獸公然叫板；隨著這些頑固份子被定點清除，油丘之戰也終於毫無懸念地分出了勝負。
　　對於盧塞恩大軍來說，這場勝利可能是愛琴史上首個“不敗而敗”的經典戰例。
　　常規部隊的傷亡慘重倒在其次，關鍵是上千名墮落法師的巨大犧牲，幾乎壹腳把墮落精靈傲視群雄的魔法優勢從三萬英尺高空踹進了無底巴托深淵。
　　魔法師不是阿貓阿狗都能充當的，霜雪皮丘能靠龍族冥思誕生的成材幾率，已經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驚世比例，就算墮落精靈從地底來到地表之後，可以憑借月蝕之期舉行“血月贊美儀式”將摩爾法師們的魔法職稱直接晉升壹階，三百萬人口的盧塞恩城現如今壹共也才兩千出頭的法師。
　　此次隨同隆美爾出征的壹千名墮落法師，都是矮子裏面拔將軍，優先篩選出來的高等級法師。他們的戰死，幾乎讓盧塞恩城只剩下壹幫等級偏低的菜鳥法師！在如今這種，壹場戰爭陣亡十來個魔法師，就能讓主帥痛心疾首的征伐亂世，盧塞恩所遭受的損失之大，簡直無法用語言去描述！
　　這麽可怕的損失沒有人能事先想到，畢竟交戰雙方的兵力相等，盧塞恩又有八頭地獄黑龍和絕對壓倒性的法師數量優勢，還有隆美爾這個超級名將指揮作戰，更有大批比蒙高手押陣，海族軍隊憑什麽盡殲上千名墮落法師？
　　待身邊的閑雜人等全部離開，劉震撼就乜斜住了隆美爾，目光咄咄。
　　其實真正想通了倒也沒什麽，隆美爾就是打了個心理誤差。
　　種族異能從未在愛琴的大型會戰中成編制形成過戰鬥力，即便是西雅美人魚來到陸地之後，真正側重的還是自己的水系魔法而不是天生領結。只有前不久威瑟斯龐守護戰，天鵝主祭穆裏尼奧亮出的異能獸親部隊，才算開創了專業異能兵種的先河。
　　當代的軍事專家，壹直以來關註的焦點就是圍繞著魔法、鬥氣和戰歌打轉，現在又加上了比蒙的兩大狂化攻擊、琴魔音刃、箭罡、能量武器和幻獸，誰也沒把種族異能真正當過壹回事——畢竟種族異能的誕生率太過偶然，無法進行系統培養；而且種族異能每使用壹次，冷卻時間就高達數個小時，火力持續性極度不足，只適合傭兵部隊和冒險團體小打小鬧派派用場。
　　當思維形成慣性之後就會變成傳統，在愛琴的史書和典籍中，有關娜迦的描寫大多集中在他們風木雙修的魔法上，還有就是他們擁有多條手臂，能夠同時使用N種武器的特殊體質。上屆海陸大戰，娜迦雖然依靠“群體默言術”壓制過愛琴法師，但從未在大型會戰中單純依靠這個異能取得過多麽輝煌的戰果，所以典籍中對娜迦的種族異能描寫大多用春秋筆法輕描淡寫地壹筆略過。
　　月精靈墮落成海娜迦是神魔大戰後期的事，摩爾和卓爾早在那之前就被放逐進了地底世界。如果不是重新返回地表，摩爾和卓爾連“娜迦”這種墮落精靈聽都沒聽說過，加上之前雙方又沒有任何交集，盧塞恩墮落精靈自然不會特地把這支躲藏在海底世界的同族列為重點研究的假想敵。
　　盧塞恩會和娜迦開戰，本身就是壹件突發事件，如果沒有老劉的提議，如果墮落精靈不出兵，盧塞恩和娜迦八桿子也打不到壹起。
　　綜合以上這些小細節，當盧塞恩開動戰爭機器介入戰事，人人都以為擁有大批超階魔獸助戰的他們穩贏不輸的情況下，還有哪個摩爾和卓爾能在這種十拿九穩的輕浮心態影響下，靜下心來細細研究娜迦的特點？
　　就算把墮落高層的腦袋換成諸葛亮，他們也絕對想不到這壹仗會幹掉他們壹千名法師！
　　魔法師是所有兵種的克星，上千名魔法師聚集在壹起，就算八頭地獄黑龍也不敢輕纓其鋒！再說了，壹千名魔法師又不是壹千個腦袋癡呆的傻瓜，情況發展再怎麽不妙，他們也可以選擇決死突圍，再怎麽樣也不至於壹千名法師全部死光光！
　　只有隆美爾的“雙飛戰陣”加上娜迦的“群體默言術”，才能讓上千名墮落法師來不及逃跑，才能造成這樣經典的結果！
　　“妳做的這麽絕，日後哪有國家還敢再收留妳？”見對方始終不理自己，劉震撼幹脆站到了隆美爾面前，將眼睛湊到了那雙血絲密布的眸子上：“告訴我，這麽做對妳究竟有什麽好處？”
　　“我現在還需要別人來收留我嗎？”沈默了壹陣之後，隆美爾終於開口了，他的眼神如同鋼鐵，堅硬中吐露著拒絕熔化的意味：“當初我拉家帶口來到多瑙荒原，手頭只剩下些老弱病殘，現在我有五千多名強壯的特拉維夫狂戰士，只要‘雷神之怒’戰斧在手，以後還有更多的狂戰士會來投奔我！”
　　“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幹的漂亮。無毒不丈夫，收留之恩算什麽！想不到墮落精靈那麽壞，最後還被壹個更墮落的家夥擺了壹道！”
　　“妳知道不知道，盧塞恩輪值城主幽月兒主母本來是不願意出兵攻擊娜迦的，因為沒有任何好處。”隆美爾壹點不惱，對老劉咧嘴壹笑：“而其他的墮落高層則認為，這時候應該趁機敲詐妳壹筆勞務費，作為盧塞恩出兵的代價。”
　　“他們門裏虎做慣了，有這種小農意識不奇怪。”劉震撼攤攤手：“那後來呢？後來盧塞恩怎麽又願意無償出兵了？”
　　“因為我告訴墮落精靈，妳這是代表愛琴同盟在試探他們的誠意。”
　　“那是當然，我的戰歌圖騰柱是有免費贈送盟友的份額，但不準備往水裏扔！”
　　“妳知不知道墮落高層怎麽看待大陸局勢？”
　　“這幫墻頭草是典型的政治投機商，得過且過的寒號鳥。”
　　“沒錯！他們壹致的看法就是：無論是誰打過來，只要不幹涉他們的統治，名義上的稱臣納貢根本無所謂！如果不是我勸他們，盧塞恩會與海族宣戰？做夢吧！”
　　“無論盧塞恩投降海族還是魔族，也不管他們是名義上的投降還是真正的投降，只要墮落精靈敢這麽幹，任何壹個愛琴種族都饒不了他們！”劉震撼冷笑不已：“這不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常規戰爭，這是種族與種族的生死存亡之戰，每個人都有天然立場，誰背叛這個立場，都會受到懲罰！”
　　“那妳對我今天的所作所為還有什麽好奇怪的地方？”
　　“好像還是有點太過分了吧？”劉震撼也是壹點就透的玲瓏人：“好歹人家盧塞恩現在也加入了愛琴同盟，也為抵抗海族侵略出了力，妳不想給他們陪葬也不能玩這麽絕呀……”
　　“除了海族還有壹個魔族呢！海族壹時之間還打不到盧塞恩，魔族不壹樣，魔族從東南部荒原長驅直入，第五站抵達的就是盧塞恩！”隆美爾撇了撇嘴：“妳不會認為盧塞恩在魔族大軍面前會選擇死戰到底吧？”
　　劉震撼沒話說了，按照隆美爾的說法，墮落精靈鐵定是要投降魔族的，這壹點也沒有什麽好意外的地方，他們在地底世界已經習慣了誰的拳頭大誰稱王，膜拜和崇尚弱肉強食這種叢林法則，對愛琴的認同感也遠不如地表世界的土著。
　　“再說了，從盧塞恩的角度出發，就算投降……”隆美爾意味深長地看住了老劉，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寧可投降海族也不能投降魔族啊！”
　　“妳……”老劉蹙了半天眉毛，忍不住湊到隆美爾耳朵邊問道：“妳到底是怎麽猜到我的打算的？魔族的事……”
　　“很簡單！如果妳真的準備扼守桑幹河渡口，沒道理不在北岸修築防禦工事！”隆美爾淡淡壹笑：“從軍事防禦角度來說，在桑幹河北岸構築壹道防禦工事，再憑借兩座空中花園懸浮河面，遠比妳單靠翡冷翠壹座防線更容易守住魔族軍隊的攻擊——魔族軍隊攻打紅土高坡是在平地上，還能使用攻城器械，攻擊北岸就不行了，先要渡過桑幹河天險，然後搶灘成功才能攻打妳的防線，難度可不是壹點點大！”
　　“我好像沒有在北岸修築第二道防禦工事……”
　　“妳們比蒙早在去年就已經擁有了燒窯鍛磚的技術，翡冷翠也壹直在大修特修格鬥武塔，妳明明有充裕的時間，也有大量的人手和物資，卻始終不修築第二道河防工事，這就不得不讓我起疑心！”隆美爾斜乜著老劉：“妳也是刀山血海滾過來的人，梯次防線和防禦縱深的重要性妳不會不清楚，把扼守桑幹河的希望寄托在壹個紅土高坡上，妳沒那麽蠢！
　　不怕壹萬就怕萬壹，沒有第二道防線，壹旦翡冷翠失守，北部荒原上的比蒙王都和東北行省就對魔族軍隊敞開了大門！魔族可是實打實的陸地軍隊，他們攻起城來可比海族的花樣多多了，這些道理妳不會不明白！
　　情況這麽惡劣，妳還敢這麽托大，以妳的性格來看，必然是掌握了克敵制勝的籌碼！
　　所以我翻來覆去地思考，徹夜不休拼命揣摩，到底是什麽樣的籌碼讓妳有了這樣十足的底氣！”
　　“僅僅因為我沒有在桑幹河北岸修築防線，妳就推算出了這麽多東西！”劉震撼起了壹胳膊的雞皮痱子：“歐比斯拉奇！妳還是不是人？媽的早知道我就修那條防線了！”
　　“瞧見沒有？”美帥撩了撩自己的頭發，鬢角裏隱約摻雜著壹簇簇淡淡的銀絲：“這都是因為妳的緣故！別人之所以想不到，那是因為他們沒有深入地研究過妳這個人！我不壹樣，我對妳太了解了！”
　　頓了壹頓，隆美爾復又笑道：“妳呢也別把我說的那麽神，起先我也走入了誤區，始終在戰略和戰術這兩個層面考慮問題，不停分析妳的優勢之處，直到最後實在找不出結果，才通過回想妳的事跡和經歷，逐漸推敲了最終答案！萬萬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不靠戰略布置來取得戰略勝利！妳果然是習慣劍走偏鋒的天才！但是別怪我沒提醒妳，用兵之道還是穩中求勝的好，妳還是修葺壹下北岸防線吧。如果翡冷翠失守，光憑兩座巴比倫空中花園懸浮河水上空，並不能做到萬無壹失的全保險！”
　　“這個不用妳操心！妳說，魔族會不會也意識到了妳的猜測，畢竟哪個地方都不乏聰明人！”
　　“如果魔族執意出兵愛琴，那他們肯定沒有想到這方面問題。”隆美爾搖搖頭：“其實對妳而言，最大的優勢就是海族選擇攻打的愛琴的時間實在太正點了。現在魔族越是坐山觀虎鬥下去，情形就真是會對他們不利！拖的時間越久，就算他們能有人想到那茬，敢不敢進軍愛琴，也要三思而後行了！”
　　傻B！妳終究還是沒猜到點子上，更沒料到我的胃口有多大！劉震撼心裏暗暗壹樂，嘴上卻連說妳說的對妳說的對。
　　“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不是往火坑裏棲，本來我個人在盧塞恩受點排擠和冷落都無所謂，但我拉家帶口，不能讓那些跟著我風裏來雨裏去的夥伴們也壹起給墮落精靈陪葬。”隆美爾壹陣黯然嘆氣：“正因為看穿了這些，我才必須從盧塞恩盡早脫身，萬壹魔族殺過來，墮落精靈早早豎起白旗，我將來勢必也要跟著遭受魚池之殃。”
　　“妳要走誰還能攔住妳？以妳的實力再加上諦聽銀象，墮落精靈裏根本沒有與妳匹敵的高手！”劉震撼皺了皺眉心：“我們男人無論做好事還是做壞事都要光明磊落，如果妳拿脫身來做借口，我覺得妳未免太陰毒也忒無恥了壹點！自立旗號就自立旗號，找那些無聊的理由做什麽！”
　　“上山容易下山難。妳說的對，我想離開盧塞恩，是沒人能攔住我，可我還有很多手下在盧塞恩城，墮落精靈曾經有意無意地從側面給我提過醒。無論是誰想脫離盧塞恩，都只能孤身上路，想帶人走，後果自負！”
　　“都說了妳不要找借口，我又不是斯邁那種眼裏不摻沙子的比蒙！”劉震撼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瀝青：“為了帶著妳的部下離開盧塞恩，妳就用這麽毒的陰招來黑墮落精靈？這就是妳的理由？”
　　“摩爾和卓爾憑什麽統治灰矮人、鷹牛人和河仙人？優勢和自信從何而來？不就是數量龐大的墮落法師！不先動搖他們的統治根基，我想帶人走，不是等著盧塞恩大軍在曠野上展開追殺？”
　　“那可是壹千名法師啊！我要是盧塞恩精靈，做亡靈也不會放過妳！”
　　“省省吧！現在沒有了壹千名級別最高的法師，剩下的那壹千多名菜鳥魔法師能壓的住誰？三十萬灰矮人和六十萬鷹牛人首先就不是省油的燈！”隆美爾聳聳肩膀：“知道我為什麽要招降海娜迦嗎？無論這些娜迦是迫於形勢繳械投降，還是之後心甘情願入夥墮落之城，他們的實力都足以導致盧塞恩經歷壹次劇烈動蕩，乃至權力結構重新洗牌！”
　　“我說妳為什麽要招降娜迦呢！靠！真他媽無毒不丈夫！”劉震撼真是沒辦法不鼓掌喝彩：“我以為我已經夠心狠手辣，無本起家，今天才知道，妳才是山外青山樓外樓！”
　　“別謙虛，論狠毒，妳把墮落精靈趕出地底，天鵝在南十字星森林壹個傳染疫病就幹掉了十萬鷹牛人，都是我學習地楷模。”
　　“我們和墮落精靈壹山難容二虎，擺明是對手，可妳是他們的自己人啊，而且妳還幫河仙人改進了戰力，原先是功臣，突然間就變成了叛將，這翻臉也翻的太快了吧？”
　　“大家都是亂世飄萍，互相利用而已，何來突然翻臉之說？說起來魔族對閣下也不錯啊，巫妖女王主動倒貼清白身子，您不壹樣拔鳥無情？”
　　“妳今後的打算是什麽？墮落精靈絕不會放過妳的！”
　　“誰要他們放過我？我要帶著更多的盧塞恩戰士，自己打出壹片天下！”
　　“更多的盧塞恩戰士？”
　　“妳不要以為河仙人、灰矮人、牛鷹人和密林守護者、密林樹妖都對墮落精靈忠心耿耿，哪有那種好事！在地底世界，墮落精靈壹家獨大，那是沒得選擇，可現在是地表世界，沒了壹千名高段位魔法師打底，墮落精靈算哪根蔥？這些附庸跟誰混不行？”隆美爾低聲笑道：“我敢肯定，隨著盧塞恩的統治根本開始出現混亂，到時候肯定有人會投奔我！”
　　“說來說去，焦點還是那壹千名墮落法師。”老劉歪著腦袋想了想：“是不是那些地獄黑龍也和妳談妥了？還有那些鷹牛人軍官。按道理說，前來督戰的墮落高層，不至於沒有聯絡鷹牛人的骨聯寶盒座標才是，就算妳不出動預備隊，他們也壹樣可以下令，但我沒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龍族有個優點，它們習慣不問俗事，只要得到它們承認的強者，就可以和它們進行平等的對話。妳也是龍族，用妳的眼光來看，我比墮落精靈，哪壹個更有前途？”隆美爾傲然壹笑：“十萬鷹牛人就只有壹個軍團長才有骨聯，他的貼身侍衛就是我送給他的禿鷲騎士，剛剛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妳說他敢不敢接聽骨聯？哼！我還以為四十二位摩爾高法壹早就會飛回來質問我，沒想到他們這麽蠢，白白讓我的狂戰士準備了壹批飛斧沒派上用場！”
　　“妳這麽壹說我又想通了壹件事，墮落精靈不允許妳帶壹兵壹卒離開盧塞恩，可今天妳明明連沙漠矮人的老弱病殘都帶了出來，不怪要趁機造反。”
　　“沒錯，不是此次出征，我還真沒有借口把他們全部帶出來。”
　　“我真他媽奇怪！這幫墮落精靈怎麽壹個都沒看出‘雙飛戰陣’是個陷阱？”
　　“不懂不要亂說，‘雙飛戰陣’是事先我和他們磋商好的陣型。這的確是個好陣型，別看娜迦有二十萬人，我真要是用心指揮，只要五萬灰矮人步兵都能打跨他們！今天壹開始階段，灰矮人的進攻重點就搞錯了，他們除了留下小股阻擊部隊之外，大部分應該向中心縱深猛插，不是全體人員扯到右翼去和海獅石球戰車硬磕。這麽做既讓娜迦的步兵纏了上來，也讓對方獲得了布置遠程攻擊部隊的空間和時間！左路的狼腳蜘蛛戰車和劍齒獸戰車根本就是兩個笑話，我如果把他們改成騎兵部隊，以輕騎的機動力，娜迦後陣的重弩和投石機早該完蛋了。”隆美爾壹邊說壹邊用劍鞘在瀝青地面上劃了個草圖：“妳仔細看看，如果‘雙飛戰陣’的兩翼齊飛，中路的遠程火力又可以完全展開，怎麽贏不了娜迦？不用預備隊我都能贏！就算剛剛的戰況很糟糕，盧塞恩軍隊從頭到尾沒垮掉也是事實！”
　　“我可算知道什麽叫人嘴兩張皮了。”
　　“這話怎麽說的，如果墮落精靈早點讓我改革軍制，訓練部隊，今天的情況根本不會發生。”
　　“廢話！槍桿子裏出政權。如果軍權給妳掌握，盧塞恩還是墮落精靈當家作主的城市嗎？”劉震撼笑歪了嘴：“難怪妳今天公開宣布自己會提煉‘炭精’，原來是故意放出消息，好讓自己有條後路。”
　　“我早跟妳說過，我準備去人類世界闖蕩！不過有了弒主這個惡劣前科，沒有哪個人類國家會收留我的。我正好拒絕招攬，自行發展，用炭精與他們進行貿易往來！”
　　“妳開個條件吧，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把‘炭精’提煉技術轉讓給我。”
　　“這話妳就不該提，妳給我煤炭，再付點勞務費，我幫妳提煉‘炭精’自然義不容辭。但妳讓我給妳提煉技術，那我還怎麽混？”
　　“瞧妳那德行！我是看得起妳才問妳要‘炭精’的提煉配方，妳知道不知道我的油瓜通過生命古樹和綠巨人的植物嫁接，每個星期能出產四五百顆？”劉震撼用鼻孔輕蔑地噴出壹股冷氣：“壹百磅煤炭才提煉壹磅炭精，五百噸煤炭不過提煉壹萬枚胡桃大小的炭精航彈！算個屁啊！”
　　“帳不是妳這麽算的，妳每星期只有四五百顆油瓜的囤積量，產量根本無法提高，是固定的！炭精不同，只要我有足夠的人手和礦源，每個星期開采壹萬噸煤炭也不是不可能，那樣的話，我的炭精應該遠比妳的油瓜更寬裕吧？戰爭的消耗有多大妳不是不明白，我的生產力明顯比妳先進的太多太多！”
　　“妳當人類國家全是傻B？他們肯把大量的煤礦白白讓給妳開采？”
　　“別忘了我還有壹些沙漠矮人，我們沙漠中幾乎沒有多少山脈，所以這種矮人的特長不是開山，而是鉆地探礦！他們和喜歡挖空山脈尋找礦藏的愛琴矮人完全不同！妳們愛琴的礦藏也不是全部蘊藏在山脈裏面，也有埋藏在地下的！”
　　“妳的沙漠矮人？哈哈，就那幫老人、小孩和婦女也能鉆地打礦？”
　　“他們再怎麽樣也是沙漠矮人！我要的只是他們勘探出礦源在哪，並不是要他們累死累活！”
　　“那我就先祝賀妳在人類世界能闖出名堂了！”
　　“暫時不去人類世界，我要先幫妳們比蒙守住王都沙巴克，別忘了，妳答應過我五萬駱駝騎兵，我正等著從沙巴克的海慕聯軍裏面摳出人選呢。”
　　“恐怕要讓妳失望了。現在我們並不想和沙巴克的那支海慕聯軍發生沖突，就這樣僵持下去挺好！萬壹動作太大，我還怕海族惱羞成怒，將攻擊重心從人類挪到比蒙這頭來呢！”劉震撼正色說道：“我是答應過妳五萬駱駝騎兵，不過妳恐怕有的等了。”
　　“妳們比蒙想海慕聯軍圍而不打，海慕聯軍就真會執行？想的美啊妳！妳這段時間又是騷擾他們的糧道，又是阻攔他們砍伐木材，人家可是憋了壹肚皮的火！”隆美爾仰天長笑：“別忘了，海慕聯軍的戰略目標可是多洛特，他們在沙巴克絕不會長久保持沈默。現在戰爭造反權根本不在妳手裏，人家海族想打，隨時都能發動攻城！”
　　“海慕聯軍想怎麽做那是他們的自由，我們隨時歡迎他們來攻城！不過我可要把醜話先說在前頭，如果妳肯幫我們守衛沙巴克，我們比蒙可沒有多余的給養來供給妳的部隊！妳看看妳，麾下又是砒霜巨人又是老老小小的沙漠矮人，還有壹幫吹胡子瞪眼，看到我就是十萬八千個不忿的禿鷲騎士……還有還有，妳手下的特拉維夫狂戰士少說也有五千多人，這樣壹支班底，每天的糧食消耗就不是壹個小數目！妳連個根據地都沒有，早就該好好想想，萬壹脫離了盧塞恩該怎麽養活他們。”
　　“閑吃蘿蔔淡操心，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妳們比蒙為我的部隊提供過給養？”
　　“嘿！那妳給手下這幾千號人吃什麽？威瑟斯龐大戰結束之後，那幫逃跑的慕蘭敗兵這些天可餓死了不少人，高空偵察拓圖上甚至有了在人吃吃的畫禎！妳是不是準備讓妳的部隊也和這些敗兵學習，用石膏觀音土和狗尾巴草填肚皮？”
　　“我的冕下，您是不是忘了我剛剛做了些什麽？”隆美爾伸手指了指戰場：“您不妨仔細算壹算，這二十萬娜迦大軍的給養，可以供我的部隊吃多久？這些俘虜可是要通過盧塞恩軍隊押回墮落之城的，不需要我來照料！”
　　劉震撼楞住了。
　　隆美爾考慮事情確實面面俱到，算無遺策。
　　萬事不求人，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隆美爾卻做到了這壹點。
　　眼睜睜看著這麽壹個聰慧絕頂的命中夙敵遠走他鄉，老劉有點慶幸，也有點不太甘心。
　　說慶幸，那是因為他在潛意識裏想和才華橫溢的隆美爾做朋友，遠遠多過想和他做仇人。說不甘心，那是因為如果沒有現在這場世界大戰糾纏，比蒙絕對會讓隆美爾用自己的鮮血和生命，去告慰戰死在滹夜古城下的勇士靈魂！
　　想想這個家夥幾乎是光著膀子來到了愛琴大陸，先投奔墮落精靈，再無中生有，硬生生攢下現在的家當，然後再想辦法脫離盧塞恩的鉗制，趁著世界大戰的東風，憑借自己的炭精航彈提煉技術，在壹個個人類國度爭相邀請下，風風光光進入卡瑞姆多大平原，用多洛特和大雪山遮斷比蒙最後壹束仇視的目光。
　　他的做法對他而言是當前唯壹的出路，如果繼續呆在多瑙荒原，即使熬過世界大戰，比蒙絕對饒不了他！這份心計、這份能耐、這壹連串清晰有序，步驟明確地發展規劃，不得不讓劉震撼欽佩的五體投地！戰火紛飛的亂世，正是這種人中之龍大展拳腳的好機會。老劉可以肯定，以隆美爾的腦袋，不難在人類世界闖蕩出壹番新天地。
　　“梟雄”這個詞，從被創造出來的那壹天開始，就是為了配對他這樣驚才絕艷風流的人物！
　　為什麽我們比蒙沒有壹個人能有他這樣的頭腦？劉震撼在心裏嘆息。
　　為什麽我這麽出色，卻與妳生在了同壹個時代？隆美爾同樣也在心裏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