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心理變化

　　“其次，”艾淑喬繼續說道，“妳並未因為殺死鄭唯尊而產生罪惡感，這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只是想借此讓妳變得成熟罷了。無論是以何種手段殺死壹個人，它都會讓妳的心境發生微妙的變化，讓妳變得……更像我。”
　　血腥味開始在房間裏蔓延開來，即使我沒有班長那樣敏銳的嗅覺，也被這股腥臭味嗆得鼻孔發癢。
　　“咚咚咚”，密道上方傳來了大力敲擊的聲音，估計是彭透斯發現我和班長人不見了，正在試圖進入封閉的密道。
　　“妳們可以走了，”艾淑喬在液晶屏幕上揮了揮手，“我今天的目的已經圓滿達成，妳們兩個都應該獲得了壹定的成長。我盼望著妳們能早日脫離幼稚，成為可以和我平等交談的對象。”
　　許多影視作品裏面描繪楞頭青第壹次殺人，都會出現惡心、嘔吐等生理反應，但是這些我都沒有。
　　也許是我身體內部存在壹些殘虐的基因，也許是我始終認為鄭唯尊死有余辜，也許僅僅是為了在艾淑喬面前逞強。
　　我向密道口邁出步子時，腳步意外的有些沈重。
　　我不後悔，我始終認為死刑是人類社會必要的，我只是很不情願充當艾淑喬的劊子手。
　　就像艾淑喬說的那樣，她並非想給我註入罪惡感，而是想讓我模糊罪惡和正義的界限，她想證明罪惡的過程有可能帶來正義的結果，有時大的罪惡會吞食小的罪惡，黑暗自有其存在的意義。
　　另外，我看著這只殺死同類的左手，感到自己的心裏確實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我難以置信自己會有壹種“變得更強”的錯覺。
　　難道我有變態殺人狂的潛在人格嗎？難道我可以從死者的血肉中吸取力量？
　　在靈魂深處進行了壹番搜索之後，我發現自己的確沒有產生任何罪惡感——也就是說，艾淑喬成功地讓我把這次殺人正當化了，我靈魂所受的震蕩無限接近於當街宰掉壹條攻擊嬰兒的瘋狗。
　　然而盡管是壹條瘋狗，事後我也會對自己曾經養過的寵物狗感到抱歉，畢竟那是它們生物學上的同類。
　　無罪惡感地殺死同類，並且把自己置於正義執行者的位置上，這是壹個非常糟糕的開端。不管艾淑喬通過黑聖嬰預測到這件事會把我的性格扭曲到何種程度，肯定是我不樂於見到的。
　　懷著非常復雜的心理邁出孤獨的那壹步的時候，班長從後面趕了上來，攙扶住我的胳膊來幫我保持平衡，就如同不久之前我攙扶過她壹樣。
　　“不要壹個人面對，”班長輕聲說道，“妳是為了救我，而且他……他那個樣子，死了反而是壹種解脫。”
　　回到上面以後我心情很不好，對關切詢問的彭透斯壹句話也沒有說，班長請求彭透斯馬上帶我們離開，不願意在艾淑喬的巢穴裏再多呆壹分鐘。
　　“我現在不想回學校，也不想坐直升飛機。”我說，“出了帝王大廈就是冬山湖，我想在湖邊走壹走。”
　　“我陪妳。”班長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十分鐘後，我和班長並排走在冷風習習的冬山湖邊，彭透斯自願在十幾米遠的地方給我們做保鏢。
　　這種天氣行人非常稀少，我望著湖邊壹棵棵枝葉敗落的柳樹，心中難免升起蕭瑟之意，嘆了壹口氣。
　　班長破天荒地主動握住了我的右手，她的眼神閃爍著發自心底的關切。
　　“葉麟，感覺不好是嗎？我曾經研究過壹些犯罪現場的照片，即使是看到被當場擊斃的犯罪分子的時候，心裏仍然會感到壹種無法描述的不適。我做了很長時間的心理建設，才說服自己無辜者比犯罪者的生命更重要，必要時刻我必須為了壹些人對另壹些人開槍。”
　　為了觀察我的反應，班長頓了壹頓。
　　“葉麟，從法律上講妳的情況更接近於被艾淑喬脅迫，妳不要有罪惡感，就算妳有罪惡感也應該跟我分擔……”
　　“不，”我苦笑著搖搖頭，“現在的問題恰恰是我沒有罪惡感，我壹直對鄭唯尊抱有殺意，最終我殺了他，而且心底裏還滋生出壹絲喜悅——狠狠搞不好我是個天生的殺手呢。”
　　說這番話的時候我臉上的表情也許相當可怕，班長頗為不忍地把自己的目光暫時轉開了。
　　“別這麽說，我知道妳不可能不受這件事的影響，但是請不要懷疑自己，我相信妳在本質上是壹個善良的人……”
　　“可是妳也看到我的生母是壹個何等恐怖的家夥了，”我打斷了班長的話，“她的樂趣之壹竟然是利用子女殺人，現在我和艾米都成為殺人俱樂部的成員了。”
　　“什麽意思？”班長滿臉驚愕，“妳說艾米、艾米也……”
　　由於我心情低落，不小心把艾米被艾淑喬利用毒殺祖父的事情給說走了嘴，這件事本來在冬山市除了我以外只有彭透斯知道。
　　覆水難收，我只好懷著深深的怨念跟班長說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利用4歲的女兒來殺人，這種恐怖的行徑聽得班長渾身戰栗。
　　“我、我真是低估了艾淑喬的邪惡，艾米太可憐了。”班長將我的右手握得更緊，“妳要是早告訴我這些事就好了，這樣說不定今天我會更加防備，不至於中她的計。”
　　“艾淑喬有黑聖嬰可以作出未來預判，”我垂頭喪氣地指出，“妳我的反應都被他算定，完全是處於她的股掌當中——今天的失敗還真是慘烈呀！”
　　不知不覺，我和班長走到了我從前和任老爺子學武術的地方，經過了冬山市政府的修葺，這裏變得今非昔比，又有涼亭又有石質欄桿，在旅遊季節很能吸引壹些遊客過來留影。
　　“唉，都說物是人非，結果現在不但任老爺子人不在了，景物也不是從前的景物。”
　　“葉麟，妳不能消沈下去！”班長突然停住腳步，因為我們的手拉在壹起，所以我也不得不停下了。
　　那烏黑的眼眸既惶急又有些悲戚。
　　“妳不能壹個人背起今天的失敗！我也有參與，不管罪責有多大咱們兩個都應該壹起分擔！如果妳覺得自己成了殺人犯，那麽我也和妳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