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樂五四章 婊子

　　“真是，警察到底是幹什麽吃的？壹直在說掃黃掃黃，可掃了那麽久卻壹點成效也沒有。真是失敗！看看大街上那麽多，壹片壹片的，他們的眼睛都瞎了還是怎麽的？上次掃黃時的動靜那麽大，說端了多少多少個窩點。那這些都是什麽？為什麽會沒有打掉？”
　　“掃黃啊……”
　　宇文松瞥了眼正在女兒面前大幅度顯示自身“幹凈”風度的陽幕，有意無意地說了壹句——
　　“賣淫，會處以最低五千元人名幣的罰款。而這些站街女，兩三個月也未必能夠賺到五千元……”
　　陽幕壹楞，似乎察覺到宇文松的口氣中似乎有些什麽潛在的東西要表達。不過，他可沒時間去細想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因為，剛才宇文松的話，已經讓他那顆“潔凈”的靈魂，感到憤怒！
　　“宇文先生！我現在還只是尊稱您壹聲為宇文先生！您剛才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是說那些賣淫賣的很應該嗎？警察不應該打擊她們，反應給她們以生存空間？讓她們繼續這樣妨害整個社會的風化？”
　　宇文松笑笑，不做答。
　　“呯——”
　　遠處忽然傳來壹陣巨響！隨後就是玻璃碎片紛紛破碎的聲音在大街上回蕩，為這片燈紅酒綠的喧囂增添了壹番不太和諧的音符。
　　路人的目光註視著同壹個地點，在距離宇文松幾人的不遠處，剛才那個站街女正癱坐在壹堆玻璃碎片之上，胳膊處劃出壹條觸目驚心的傷痕，鮮血不斷的從中流出。
　　站在她面前的，是壹個五大三粗，雙手戴著棉布手套的漢子，正咧著嘴，對著那個站街女大肆唾罵。
　　“妳他媽的臭婊子！長眼了沒有？！這塊玻璃可是我們為客戶特別定做的！現在被妳撞壞了，妳說該怎麽辦！”
　　漢子指著地上的玻璃碎片，嘴裏吐著酒氣，眼神布著紅絲，顯得兇狠異常。他剛才喝高了，搬運玻璃時早已步履蹣跚，眼暈著撞倒那站街女身上。等到玻璃碎了，他才從酒精的作用下回過神來。
　　他可不想為這塊玻璃買單。眼珠壹轉，理所當然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那站街女身上。
　　反正，婊子不會有人同情。
　　那站街女捂著泊泊流血的傷口，眉角閃出壹絲痛苦之色。可在旁人看來，她只是呵呵的對著那漢子賠笑，顯得十分順從，壹點也沒有辯駁的意思。
　　“笑？妳他媽的還笑？婊子，把錢交出來！賠玻璃！”漢子壹把抓住那女孩的衣領，將她提起。眼神惡狠狠地瞪著她。
　　胳膊上的血，已經在地上匯出壹口潭水。在濃妝的作用下，站街女的表情也許並沒有什麽變化。可她的那條手臂，卻變得蒼白起來……
　　“先生……我沒錢……”
　　“沒錢？”漢子暴喝了壹聲。這塊玻璃的價格可不低，他可不想平白無故的賠上那麽許多錢。再說了，如果不是這個婊子剛好站在那裏的話，玻璃又怎麽會破？
　　“妳他媽的別給老子廢話！妳們這些出來賣的怎麽可能會沒錢？壹個晚上接四五個客人就有上千元了！妳們的逼他媽的就是專門生錢的機器！快把錢交出來！如果不給，信不信我把妳拉進派出所？到時候妳這婊子還能他媽的嘴硬？”
　　“先生……我真的沒……”
　　“啪！”
　　壹聲重重的耳光扇在那站街女的臉上，濃濃的妝被打散，露出裏面早已毫無血色的肌膚。就連那掌印，也只能在上面留下壹個極淡的印痕……
　　漢子舒坦了。被老板壓著出來搬運玻璃，獨自喝了幾口悶酒。在那個巴掌之下，心中的不滿瞬間得到了釋放。
　　他笑了，感到自己無比強大。打女人，尤其是打婊子給他的快感，絕對勝過喝上三瓶白酒！
　　罪惡感？沒有……
　　不就是打個婊子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四周的行人在這兩人的身旁圍了壹個圈。看著那個站街女留下的血和臉上的掌印，女人躲在情人的背後，不輕不重地說了兩聲好可憐。男人則安慰著自己的女人，痛斥那個漢子不是男人。
　　可是，卻沒有壹個人上前阻止這場紛爭。
　　那漢子身材魁梧是壹個方面，可另壹方面……
　　不就是打個婊子嗎？犯得著為個婊子出頭嗎？
　　那漢子擡起腳，踢在站街女的肚子上，嘴裏罵罵咧咧，發泄著自己這段時間生活不順的不滿。當他再次擡起腳，準備在那個站街女的胸口跺兩腳之時，壹個少女卻攔在他和那站街女的中間……
　　“妳這人還講不講理？我看得很清楚，明明是妳自己跌跌撞撞地撞在她身上，竟然還有臉對這位姐姐又打又罵？！”
　　漢子稍稍納悶了壹下，可在看清那少女的樣貌之後，原本被怒氣暫時壓下去的酒精再次湧上，嘴裏的話和手上的動作，也開始不規不矩起來。
　　“喲呵呵，好漂亮的妞兒啊……那麽年紀輕輕就出來賣，是瞞著父母的嗎？這不好，絕對不好！今晚我就要妳了！讓叔叔好好開導開導妳，到底該怎樣才能做壹個讓大人滿意的女孩吧？”
　　漢子伸手就向少女的胸部抓去！
　　少女沒有閃躲，因為她知道，自己不需要閃躲。因為壹條最忠心的白影已經剎那間突入至兩人之間！壹雙血紅色的眼睛，凸顯出憤怒的色彩……
　　“哇啊——”
　　漢子慘叫壹聲，如斷線風箏般彈飛。在他胸口的兩只馬蹄印已經踏碎了他兩根肋骨。如果不是少女在最後關頭叫出壹聲“別傷太重！他也是要過生活的！”這句話的話，這兩腳足夠讓這漢子在醫院裏躺上壹年的！
　　漢子捂著已經有了裂痕的肋骨，還不等坐起，就要破口大罵！可在他嘴剛剛張開的那壹剎那，壹個高大無比的身影，卻靜靜地站在了他眼前……
　　“朋友，勸妳在還沒說出什麽更過分的話之前閉嘴，然後盡快離開。不然，我可不敢擔保妳的生命安全。”
　　隨著話音壹落，五六個人影已經團團圍住了那個漢子，每個人眼中的表情都是極其憤怒，好像要立刻撕裂他壹般！
　　漢子識相的住了嘴，捂著胸口的疼痛，掙紮著爬走。等到距離那些人足足百米開外，他才敢站起身，飛也似的開溜大吉。
　　事情解決了，路人也散了。宇文雨望了壹眼父親的背影，拍拍角兒的額頭，立即轉過身看著那名站街女，掏出手帕幫她按住傷口。順便撥打了救護車。
　　“妳為什麽不反駁？明明是那人不對！真是的，爸爸不應該放他走，應該逼他留下傷藥錢才對！”宇文雨壹邊埋怨，壹邊撕下自己的壹段袖子，幫站街女做著應急處理。
　　從近處看，宇文雨才發現原來這個女人並沒有比自己大上多少歲。那濃濃的妝硬是將她的年齡往上提了壹點，可實際年齡也許連二十歲都不到。
　　站街女笑著，這個笑容從剛才開始到現在，就壹直沒有放下過。她看了看自己受傷的胳膊，看看自己單薄的身子，想想自己孤身壹人。隨後看看宇文雨那秀麗的面龐，壹旁忠心耿耿，堪稱最強護衛的角兒，以及在不遠處那個能夠在瞬間指揮幾個彪形大漢的男人……
　　她那幾乎已經變成壹種本能的笑……更燦爛了……
　　傷口有些深，還有壹些玻璃隨便在裏面。宇文雨不敢亂動，只能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姐姐，妳又為什麽這樣作踐自己？這種生活很糟糕，就算是我也知道，壹定是相當的糟糕。妳為什麽不上學呢？也許，妳的年齡和我壹樣，才上高中呢。回到家裏有家人的陪伴，在學校有許多的朋友，互相打鬧，互相鼓勵和幫助。無憂無慮的，不是很好？幹嘛要在這裏被人打，被人罵，還壹點都不還嘴。”
　　宇文雨的這些話純粹是好心，壓根就沒有壹點點看不起對方的意思。只是，那個站街女的臉上閃過壹絲不容察覺的變化，壹種異樣的感覺，在那笑容之中隱隱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