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壹家三口的晨練

　　姜錦抱著膝蓋落在落地窗前，身下鋪著白色長毛軟墊，把地磚的冰冷很好隔絕開，哪怕躺在這上面也絲毫感覺不到寒意。

　　她用額頭抵著玻璃，眺望著窗外的萬家燈火輝煌。

　　因為東國闕公寓的樓層高，讓她有壹種身處雲端的錯覺。

　　擡手可摘星辰，可觸日月，多美好？

　　她哈出壹口氣，溫暖的氣息在玻璃上氤氳出白霧壹片，把窗外星星點點的輝煌燈火也給壹並模糊了。

　　恍惚間，她覺得那些燈火都融入了壹雙眼眸中，化為流淌的蒼古星河，成就他眼底深不可測的神秘。

　　此間有星明，此間有星滅。

　　那是他的眼睛。

　　永遠鎮定，冷靜，看不到任何情緒的起伏。

　　無數的悲歡離合，都在那雙眼睛裏面找到了終結。

　　那般高高在上的眼眸。

　　就像是她頭頂的日月星辰，看似很近，觸手可及。實際去觸碰，才會發現那些日月星辰，跟自己間隔了億萬光年的距離。又哪裏是可以輕易觸碰到的呢？

　　正如他，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她口口聲聲叫著“顧小叔”，卻從未覺得自己有走到他身邊過。

　　他是獨立的壹個世界。

　　他和她，是兩個世界。

　　“顧小叔，呵。”她眼角溢出輕快的笑意，“顧寒傾。”

　　舌尖縈繞吐出的三個字，就像是打破了什麽禁忌，壹股被電流竄過的酥麻，從天靈蓋清醒了她的理智，又蔓延到腳尖，忍不住蜷縮起腳趾。

　　姜錦兩頰緋紅，兩團紅雲揮之不去。

　　在想些什麽呢姜錦！

　　——她在心裏唾棄自己的想入非非，再壹次告訴自己，那是顧小叔不是別人，更不是她可以隨意肖想的對象！

　　這個認知就是壹盆冷水，澆滅了那所有的悸動。

　　姜錦捧著臉頰，看著玻璃窗上的白霧逐漸化去，窗外的景象再次清晰，他那雙眼眸也跟著消失，沈寂在她過去的記憶中。

　　壹夜好眠，姜錦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又跟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似的。

　　她覺得昨晚自己的胡思亂想，純粹屬於無聊之下的舉動。

　　顧小叔就跟她的長輩似的，她能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呢？

　　果然是太閑了，要加大訓練，最好累得倒床就睡的那種，總沒有心思去遐想那些有的沒的。

　　姜錦暗暗下決心，今天要更加用功才是！

　　她七點起床後，就喝了杯蜂蜜檸檬水，換上了壹套運動服，活動活動筋骨，準備下樓去晨練跑步。

　　顧小叔說了，她可以適當堅持晨練，有助於增強自己的體能，接下來的劍術訓練會更加輕松。

　　她聽進心裏去了，自然是有條不紊地遵守著。

　　“滴滴滴”門口響起鎖被打開的聲音。

　　姜錦先是壹楞，隨即笑盈盈地走了過去。

　　“阿元！”

　　“錦錦！”還穿著睡衣的阿元，歡快地跑了進來，連拖鞋都沒換，就直接踩過來了。

　　自從姜錦搬進來，在門鎖錄入了阿元的指紋密碼之後，阿元每天早上的第壹件事情，就是跑到隔壁姜錦家，跟姜錦壹起吃早餐。

　　要不是顧寒傾勒令，他恨不得長住在這裏。

　　好在，兩家就是門對門，對阿元來說就是多跑幾步的差別。

　　唯壹的遺憾，就是每天早上不能在錦錦的懷裏醒來。

　　“又沒洗臉刷牙呢。”姜錦刮了刮他的鼻梁，牽起他的手，往衛生間走去，“錦錦都跟妳說了，讓妳早上起來之後，要洗臉刷牙，換了衣服，再過來。”

　　阿元笑嘻嘻的，壹副我什麽也不知道的小模樣兒，讓姜錦也不忍心對他說什麽重話，幫著阿元在兒童牙刷上擠出牙膏，遞給他。

　　阿元已經搭上小板凳站好了，他接過牙刷，洗漱起來。

　　姜錦想著幫阿元溫上壹杯牛奶，正打算轉身出去了。

　　阿元就“唔唔唔”的叫了起來。

　　“小心別摔下來了。”姜錦就擔心阿元從板凳上跌下來，趕緊扶住他，“我是去幫妳熱牛奶呢。”

　　阿元吐出牙膏泡沫，果斷幹脆地說：“不要牛奶。”

　　“也是，運動前和牛奶對胃不大好，就喝點溫水吧。”姜錦就想給阿元壹杯跟自己壹樣的檸檬蜂蜜水。

　　阿元兩下沖幹凈嘴裏的泡沫，臉也不洗，跟在姜錦後面就跳下了小板凳。

　　姜錦被他急切的動作給逗笑了。

　　她停下來，故意板起臉：“阿元，妳都還沒洗臉呢。”

　　阿元跑回板凳上，小手沾了點水，糊弄兩下。

　　又跑到姜錦面前，仰頭巴巴地看著她，生怕姜錦把自己丟下了似的。

　　“妳呀，妳這叫洗臉嗎？”姜錦抱起他，回到洗漱臺前，用溫熱毛巾給他仔仔細細擦了壹遍，又說，“放心吧，我會等著妳壹起的。錦錦換上衣服這是要下樓跑步的，又不是要去別的地方。”

　　她知道，阿元這是怕她壹個人就出門，不帶他了。

　　阿元總算放心了，任姜錦幫他擦臉之後，又跑到屬於他的房間去換衣服。

　　現在阿元的衣服真的是穿也穿不過來，壹層樓兩個家兩個房間，兩個屬於他的衣櫃都堆滿了衣服，除了姜錦給他買的，顧喬定期也會安排人搜羅當下各大品牌的最新款童裝給阿元送過來。

　　生活在這種溺愛環境下的阿元，也沒有養出半點驕奢之氣，很是難得。

　　阿元換了衣服出來，姜錦剛好給他沖了壹杯溫度適宜的蜂蜜水。

　　阿元壹口咕嚕咕嚕喝下肚，迫不及待地跑在了前面，打開門。

　　“阿元慢點。”姜錦匆匆放下玻璃杯，也跟了上去。

　　卻見阿元堵在了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怎麽了？”她走上前去。

　　阿元還沒來得及拽著姜錦走開，那門就已經打開，露出站在門外的顧寒傾。

　　他也穿著壹身黑色運動服，腳下壹雙灰色運動鞋。運動服看不出來是什麽品牌的，但是剪裁合身，肩膀上還有壹片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黑色雄鷹刺繡，振翅欲飛，栩栩如生。

　　姜錦腳下壹頓。

　　不知怎的，昨晚那萬家燈火凝聚而成的壹雙眼睛，就再度浮現在自己眼前，跟面前那雙眼睛重合。她又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邊呢喃“顧寒傾”三個字。

　　當著顧小叔的面，姜錦覺得自己的臉都燒起來了！

　　不自在極了！

　　啊啊啊！姜錦妳在想什麽呢！忘掉忘掉！

　　顧寒傾看上去也很尋常地跟姜錦打招呼，問她是不是要下樓晨練。

　　“對啊，我跟阿元壹起呢，顧小叔妳也要下樓晨練啊。”

　　“嗯，習慣了。”

　　兩人視線壹觸，又各自挪開，兩雙眼睛都藏著不與外人道的心思，誰都不說清點破。

　　阿元鼓起臉頰站在門口，充滿敵意地抱著小手臂看著老爹，以守護者的姿態把姜錦擋在身後。

　　騙子！妳以前明明都不會下樓晨練的！

　　他非常想要在姜錦面前揭穿自己老爹的虛偽假面，但又實在是不想在顧寒傾面前開口說話。最後兩頰鼓得跟個小松鼠似的，氣乎乎地把話給憋住，小腦袋上面都要冒煙了。

　　姜錦不知道啊，呵呵呵地幹笑了幾聲。

　　恰好電梯來了，姜錦壹句“我們壹起啊”，拉開了三人壹同晨練的序幕。

　　東國闕作為頂級的住宅小區，樓下有著配套的專業跑道。不過更多人都喜歡沿著樓下修建得跟公園似的花園跑道跑步。

　　好在這會兒時間比較早，東國闕花園面積又大，三人壹路過來，也沒碰上壹個人。

　　他們來到人工湖邊，水質清澈生態，湖面上還有飼養的幾只天鵝。晨光薄煦遍灑在粼粼波光的湖面之上，還有初春清晨的薄薄霧靄，優美得宛若仙境。

　　姜錦吸了壹口新鮮空氣，忍不住稱贊：“真舒服。”

　　她之前住的小區是在市中心，那裏交通、商場什麽的都很便利，唯壹壹點不好的，就是來往車輛太多，灰塵大，空氣也不幹凈。

　　不像東國闕，作為頂級豪宅區，專門請來了環境設計大師，構造了壹個完美的都市花園生態系統，即使是在城市裏，也能感受到身處鄉村般的清新靜謐。

　　顧寒傾問她：“昨天讓妳熟悉壹下劍，如何？”

　　姜錦笑得訕訕的，沒好意思說自己又差點兒拿劍砸了腳。

　　“就是……挺重的。”她正好有問題想問。

　　壹個肉呼呼的小團子卻擠進了兩人中間，拽著姜錦的手就往前面小跑。

　　顧寒傾幾步跟了上去。

　　“跑步是壹個人的運動，妳拽著她，反而對她是拖累。”他這話是對阿元說的。

　　阿元猶猶豫豫地停了下來，他把顧寒傾的話聽了進去，擔心自己拽著姜錦會讓她受傷，很是不舍地把手松開了。

　　“沒事兒，妳爸爸瞎說的。”姜錦逗他。

　　阿元的表情可真嚴肅！

　　“事實如此。”顧寒傾壹板壹眼地說，倒是讓姜錦不敢發話了。

　　他居高臨下地掃了壹眼兒子：“妳跑壹圈，讓我看看妳現在的成績。”

　　阿元的體能訓練，是由他親自著手的。

　　按照以往的習慣，他到了寒暑假，不是待在北雲山上，就該跟著爸爸進軍營的。現在卻因為姜錦，打破了這個慣例。

　　顧寒傾也有很久沒有了解目前阿元的體能情況，便想借著這個機會測試測試他。

　　可阿元哪裏會聽他的話？

　　阿元的小鼻子發出不屑的哼聲，把頭偏到壹邊。

　　拒絕跟大騙子老爹說話！

　　姜錦捂著嘴偷笑起來，覺得父子倆鬥法的樣子真是可愛又好笑。

　　她正準備看顧小叔有什麽辦法收拾阿元聽話呢。

　　就聽得顧寒傾早就習慣了似的，神色如常地開口：“既然妳不想測試，那就跟我比壹比？”

　　阿元壹點兒也不客氣地翻個白眼。

　　誰要跟妳比？大騙子！

　　顧寒傾越過他，直接跟姜錦說：“那我們先跑吧。”

　　姜錦才嗯了壹聲，就跟阿元跟個小火箭似的射了出去，速度嗖嗖的。

　　姜錦張開的嘴巴險些就沒能合攏：“哇……阿元這速度，真快啊！”直接把她秒殺至渣啊！

　　感情以前跟她壹起鍛煉的時候，阿元還是有所保留的，沒有盡全力呢！

　　顧寒傾瞥了她壹眼，便知道她的震驚從何來。“阿元很有天賦，而且他從會走路時，就開始接受各種訓練了，不能用壹般人的標準去衡量他。”

　　姜錦知道，自己就是那個“壹般人”。

　　她比阿元大了十幾歲，卻連跑步都跑不過他。

　　好吧，反正她也不覺得羞愧，倒是與有榮焉。

　　阿元跑得很快，沒壹會兒就沖出很遠。

　　他還扭頭來挑釁地掃向顧寒傾，那驕傲的小模樣兒儼然是已經贏了老爹的模樣！

　　但阿元也不傻，很快他發現自己脫離了隊伍，倒是顧寒傾跟錦錦並肩走到壹塊兒去了。

　　阿元直覺不對，這就要放慢速度回來。

　　顧寒傾擡起手，腿部弓起，如箭般飛了出去！

　　那起跑瞬間，他的爆發力，和速度，都堪稱驚人！

　　姜錦都覺得自己耳邊的空氣，似乎都傳來壹聲炸響。

　　阿元如臨大敵！

　　他知道顧寒傾的體力何等恐怖，就算自己再長二十歲都不可能達到那種水平！

　　他不願意在錦錦面前輸給顧寒傾，只好咬著牙，卯足了勁兒地往前沖，也顧不得回頭，生怕就是那回頭的瞬間，就被顧寒傾超過了。

　　明知道自己贏不過老爹，他還是要努力去贏！

　　無關乎年齡！無關乎輩分！

　　因為他是顧煦，是顧家的兒子！

　　阿元腳下生風，跟踩著風火輪似的，身體爆發出於成年人持平的奔跑速度，飛壹樣沖了出去，虎頭虎腦的樣子還真有其父風采。

　　至於其父呢？

　　姜錦目瞪口呆地看著顧寒傾放慢速度，停了下來，在離她幾米遠的地方站定，還回頭看她。

　　姜錦保持瞪得圓圓的眼睛快步走上前。

　　“顧小叔，妳騙，騙阿元？”

　　顧寒傾嘴邊多了淡淡笑意：“有壓力，才有動力。”

　　姜錦心裏對阿元無比心疼同情，誰讓他碰上這麽腹黑壹老爹！居然還用虛虛假假的兵法套路，把阿元玩兒得團團轉！

　　估計阿元現在還卯足勁地沖刺，壓榨身體所有潛能地往前沖吧。

　　他根本不會想到，他以為的對手，人家根本就沒有要跟他比賽的意思，只是虛晃壹招！

　　姜錦呵呵笑了兩聲，無言地看著顧寒傾。

　　顧寒傾主動解釋：“阿元是個天才，毫無疑問的天才。但是高處不勝寒，所在的位置太高，身邊同齡人都跟不上，是很容易喪失鬥誌的。沒有鬥誌，就沒有前進的動力，碌碌無為在原地，縱然再妖孽的天賦，也只能止步。”

　　他清楚這種感覺，感同身受。

　　因為他也曾是壹名妖孽到所有人都嫉妒的天才。

　　但他比阿元更通透的在於，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規劃自己的人生，不用父母教導，他自己就已經做好了壹切。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標，他身為壹個天才，又比普通人付出了百倍千倍的努力。

　　現在多少世家都傳“生子當如顧寒傾”，卻又有誰知道，單純的天賦是不能讓壹個人成功的，必須是天賦與汗水的結合，才能成就今天的顧寒傾。

　　顧寒傾走過這條路，也給自己的兒子提前開辟了這條路。

　　不用徘徊，不用猶豫。

　　這是為人父，給孩子最大的禮物。

　　“不過，我還是希望他能夠按照普通孩子的成長軌跡，去享受童年的快樂。”他當初沒有享受到的，他至少希望阿元能擁有。

　　簡簡單單壹句話，姜錦卻從其中，聽到了萬千的感慨。

　　“會的。”她突然說。

　　顧寒傾疑惑地看向她。

　　姜錦笑彎了眼：“阿元會有快樂的童年，壹天比壹天更快樂。”

　　“希望如此。”顧寒傾笑意微綻，又很快淡去，“妳剛才想說什麽？”

　　姜錦這才想起來：“啊，我是想問，我經常不能握緊劍，是不是因為我力氣太小了？”

　　“不是妳力氣小，而是妳怕。當妳越畏懼壹樣東西，妳就越容易被傷害。只有妳無所畏懼，妳才能掌控它。劍，也是如此。”

　　姜錦怔怔的：“我……好像有點明白。”

　　“慢慢琢磨便可。”顧寒傾沖她頷首，“不是要跑步嗎？”

　　“對了，我都差點兒忘了自己是下來晨練的了。”

　　姜錦甩了甩關節，緩慢地跑了起來。

　　她自然沒有這顧家父子倆變態般的體力和爆發力，還有點體力偏弱，後來進了娛樂圈，為了保持身材，將健身時刻提在日程上，也讓姜錦的體力逐步上升。只是，還不夠。

　　她跑了幾步，就開始額頭冒汗，氣息微亂。

　　顧寒傾慢了很久才起步，也輕巧跟上了她。

　　“妳的跑步姿勢不對。”

　　姜錦迅速擺出虛心請教的表情。

　　“眼睛不要看著地面，下巴擡起，與地面平行。”

　　姜錦照做。

　　“手臂擺動的弧度不要太大，盡量輕緩。”

　　姜錦調節了壹下手臂擺動的速度。

　　“膝蓋不要擡得太高。”

　　“呼吸放穩，氣沈丹田。”

　　“脊背挺直。”

　　幾次指導之下，姜錦的姿勢越來越標準。

　　她驚奇地發現，自己的跑步果然沒有那麽勞累了，反而越跑越輕松！

　　阿元調轉方向往回跑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壹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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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著顧小叔莫名走向泥沼的是什麽？——是妳們迫切的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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