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那道背影的驚艷

　　杜克到底是杜克，他的反應比誰都快。

　　沒等副導解釋，他就已經明白了。

　　為了不被之前導演的風格所影響，《女巫之歌》之前三季他都沒有詳細看過，自然跟走過三季的劇組人員不壹樣。

　　副導手機上的圖，作為《女巫之歌第三季》的結尾畫面，正是女巫祭司出場的第壹次出場！

　　那時候女巫祭司還沒有正式選角，又只是壹個背影，理所應擔地找來壹位龍套演員，拍了個遠景就搞定。等第四季正式定角，忘性大的觀眾也不會發現龍套背影跟扮演者的區別。

　　這也是電視劇裏面常用的處理方法。

　　可姜錦呢？她卻完美地用演技，與上壹季結束的背影融為壹體，從動作到氣場，還包括壹些擡手的小細節，讓人幾乎要以為出現在上壹季結尾鏡頭裏的人就是她！轉身回頭，毫無違和！

　　——這樣的壹個細節，或許很多觀眾都不會去註意。

　　劇組人員們卻看到了。

　　也是壹個演員深入骨髓的真正實力。

　　幾天以來，對華裔演員入組的各種非議流言，被姜錦簡單的壹個背影，秒殺於無形。

　　恍然大悟的杜克，手抖了壹下。

　　原本以為發現了石頭下的金子，結果對方居然是顆超級巨鉆？又或者買彩票以為中了五百萬，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告知實際上是中的壹個億？

　　出乎意料已經無法形容杜克的心情。

　　他連贊美都不知道怎麽表達了，扯了扯嘴角：“這，真是太好了。”

　　副導原本那點歧視心理跟著煙消雲散，反而對姜錦期待起來：“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她接下來的表演了啊！”

　　作為姜錦的發現者，杜克也隨之生出壹絲詭異的自豪感。

　　“拭目以待吧！”

　　副導默默地看著杜克，這導演不僅任性還傲嬌怎麽破？

　　不管，繼續拍攝！

　　姜錦還不知道她壹個出場鏡頭帶給人多大的震撼，在導演喊了cut之後，她連上前來補妝的助理都沒顧上，先跑去看了阿元。

　　畢竟是實景拍攝，當媽的看到兒子這小乞丐的樣子，哪裏忍受得了。

　　“怎麽樣阿元，有沒有受傷？”姜錦翻來覆去地把阿元給檢查了壹遍。

　　阿元什麽話都沒說，反而直楞楞地看著姜錦那張臉。

　　姜錦見狀，差點兒忘了她的壹臉特效老年妝，這應該是阿元第壹次看到吧？劇組為了營造小孩子見到黑森林老婆婆的恐怖氛圍，故意安排沒讓阿元在開拍前見到姜錦的模樣。所以壹直到來的路上，姜錦都沒有跟阿元打過照面，只好把周易等人全部安排去了阿元身邊，她自己就留了個方圓。

　　“是不是有點太過嚇人了？”姜錦摸著那壹臉皺紋，下意識把臉偏到壹邊，怕把阿元給嚇著。

　　說實話，連她看到的第壹眼，都被嚇得夠嗆。驚嚇之余，又很感慨。

　　什麽盛世美貌，在時間的流逝下，都不復存在，不過紅粉骷髏。

　　阿元沒被嚇著，反而撲進姜錦懷裏，小臉兒都蹭花了。

　　“媽媽。”他在懷裏悶悶地說，“不要老。”

　　阿元的眼睛開始濕潤。

　　姜錦壹楞，這才明白阿元被嚇到的原因。

　　她拍著兒子的背，輕聲在他耳邊說“媽媽不會老，因為媽媽是小仙女啊”。說完姜錦自己都笑了，倒是阿元依戀地在她懷裏蹭來蹭去。

　　其他工作人員此時也沒上來打擾母子之間的溫馨氣氛，等姜錦安撫了阿元，示意他們過來補妝的時候，他們這才上來。

　　拍攝繼續。

　　……

　　小男孩兒看到那個背影，嚇得連發抖都不會了，坐在地上，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那抹黑影。

　　然後，他看到那個老婆婆轉過身，壹張蒼老的臉隔空向他望來。

　　小男孩兒死死咬著唇，往樹幹後面縮去。

　　那黑衣老婆婆卻壹步壹步地朝著他走過來，森林裏厚厚堆積腐爛的枯葉，在她腳下嘎吱嘎吱地響。

　　她沒穿鞋，嶙峋瘦弱的腳掌才在地上，就跟妖怪那個可怕。

　　男孩兒嗚咽壹聲，恨不得把自己縮成球。

　　這種恐懼在那老婆婆站到他身前的時候，達到了極限。

　　“被嚇到了嗎？”那老婆婆自言自語道，聲音也壹如她的面容，粗糙沙啞。

　　在那瑟瑟發抖的小男孩兒襯托下，老婆婆儼然化身成為童話故事中誘騙小孩子的老巫婆，四周的氣氛也跟著陰森起來。

　　“cut！”

　　……

　　杜克的卡剛喊出口，姜錦就直起身子，撲哧笑出聲來。

　　她開口，聲線也恢復了正常。

　　“阿元真可愛。”她笑瞇瞇地揉著兒子的頭發。

　　剛才那聲嗚咽，就跟小貓兒在叫似的。

　　幸虧姜錦笑了。

　　被她演技營造出來的詭異陰森氣氛，也壹掃而空。不過眾多工作人員還是難以脫離視覺震撼，姜錦掌控全場的演技，不僅控制了氣氛，還順帶勾出了他們的童年回憶！

　　每個人的睡前故事裏都有壹個老巫婆！這個老巫婆今天居然在他們面前現行了！心好累啊！

　　杜克走了過來，復雜又贊嘆地望著姜錦：“妳出戲很快。”

　　“是嗎？”姜錦摸了摸頭發，沒有太大的感覺。

　　“演得很不錯。”

　　“謝謝。”

　　高冷面癱臉導演的誇獎僅限於此，姜錦也發現了，他對其他人是連句肯定都不會說，所有的演員都在他的註視下神經緊繃，她這已經算是待遇絕佳，應該滿足。

　　姜錦正想著，就見高冷面癱導演杜克，在阿元面前蹲下身來。

　　那嘴角，居然微微上翹？

　　姜錦不會是看錯了吧？杜克在笑？杜克居然會笑！

　　“小家夥，妳演得太棒了，妳真的是第壹次演戲嗎？真是天賦卓絕的小演員呢！以後想不想再演我的戲啊？”

　　這壹開口，溫柔無比的語調，真是從杜克嘴裏出來的？

　　阿元警惕地躲開杜克的視線，直接把這個男人當成了心懷不軌之徒，張開雙臂跟媽媽求抱抱，趕緊離遠點。

　　杜克上翹的嘴角瞬間耷拉，渾身縈繞著壹股低迷的氣氛，揮揮手說暫時休息，就轉身走了。

　　姜錦看著那郁悶又失落的背影，手裏還抱著阿元，甚是不解。

　　圍在她身邊的壹個場務助理捂著嘴笑了：“杜克導演很喜歡小孩兒，我們也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導演居然會這麽有愛心，之前在加拿大拍攝的時候，他還專門為劇組的小演員買過棒棒糖，可惜不怎麽奏效。”

　　姜錦想象了壹下，有點無能為力。

　　也難怪會把孩子們嚇到，剛才那笑容勉強到她看來都滲人好嗎？

　　“姜，可以去卸妝了。”場務助理提醒。

　　姜錦點點頭，在他人的幫助下穿上鞋子，裹上外套，走到平坦開闊的地方，進了充當化妝間的臨時帳篷。

　　接下來的劇情，是女巫祭司為了不嚇到小孩子，戴上了祭祀冠，特效之下，壹張臉逐漸變得年輕美麗。這個過程要在後期制作中體現出來，姜錦只需要配合動態捕捉就行。

　　而劇集裏出場不到二十秒，卻淩晨起床化了好幾個小時的老年特效妝，就這麽被卸掉。因為連手腳還有脖子，只要露出皮膚的地方都處理過，細節講究到了極致，所以卸妝起來也比較麻煩。阿元坐在旁邊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看著姜錦壹點點變“年輕”的過程，小臉兒上也不自覺多了喜意，到後來索性趴在姜錦膝上近距離觀察。

　　就在這時候，壹個女演員走進了帳篷。

　　正是《女巫之歌》系列的女主角莉莉斯，壹個美國女演員，原本是童星出道，壹直不溫不火，直到出演這部電視劇，就此火遍世界各地。

　　“嗨，姜。”莉莉斯很自然地走上來，笑容親切，“妳今天才過來，都沒時間跟妳打招呼！”

　　三個化妝師圍著姜錦轉悠，姜錦實在是挪不開身，只好給了莉莉斯壹個抱歉的笑容。

　　“沒事沒事，妳不用起來，我就是過來跟妳打個招呼。妳也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合作至少，嗯，壹個月？”莉莉斯的表情裏絲毫看不到好萊塢當紅女星的架子，她聳聳肩膀，“畢竟，以姜妳的精彩表現，應該要不了壹個月就能殺青。”

　　姜錦回應得很謙遜，禮貌笑容挑不出半點錯誤。

　　“對了，我很想跟妳請教壹下。”莉莉斯自來熟地在姜錦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湊近了壹些，盯著姜錦眼睛也不轉，“剛才妳怎麽能表演得這麽好呢？尤其是第壹個背影，真是把我震撼到了，跟上壹季的結尾鏡頭壹模壹樣！”

　　姜錦笑道：“我只是把那幾個鏡頭反復看了很多遍，然後去模仿那位演員的動作罷了。”

　　“是嗎？”莉莉斯若有所思，但看姜錦的目光絲毫不敢小覷。

　　將模仿融入自己的表演風格，並且靠壹個背影掌控全場節奏，連她這個旁觀者都被那股氣氛所影響，姜錦演技的感染力幾乎達到了奧斯卡的級別。

　　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

　　事實也的確如此——姜錦在加入這個劇組之前，就知道她將遇到很多困難，壹個在好萊塢沒有任何名氣跟資歷的華裔女演員，想要進入這個劇組出演戲份與角色都十分出彩的女巫祭司，勢必會有人對她質疑、嘲諷等等。

　　姜錦縝密地決定，用壹次有力的回擊，應對所有的質疑！

　　她把第三季龍套女巫祭司出場的畫面截圖下來，壹幀壹幀地分析對方的動作。她還用畫圖的方式，來全方位了解肢體語言。再壹點點融會貫通進她的理解與表演之中，又增加壹些新的東西，才有了第壹眼的驚艷。

　　沒有壹點就靈的天才演員，所有的天才演員背後，都代表著努力跟汗水。

　　姜錦也不例外。

　　只是現在，她不可能把她的“小心機”說出來而已，輕描淡寫壹筆帶過。當然，莉莉斯也不會輕易相信。

　　然後莉莉斯又問了很多壹些關於演技的問題，這壹次姜錦比較認真地回應了她，還說了壹些獨特的揣摩技巧。

　　莉莉斯壹坐就是半個小時，看得出來，莉莉斯很認真，也把姜錦的話都聽了進去。她起身道別的時候，還笑著說了謝謝。

　　這會兒特效妝也卸得差不多了，幾個化妝師出去，化妝間裏就只剩下姜錦阿元跟方圓幾人。

　　方圓小聲嘀咕：“那位莉莉斯小姐可真有意思，之前在旅館見到錦錦姐連招呼都不打，跟沒看見似的，現在倒是跑出來做朋友了。”

　　姜錦用爽膚水拍著臉，漫不經心地說：“憑實力交朋友，沒什麽不好。她把喜歡什麽和討厭什麽都直接放在行動力，這種逐利的人，更好打交道。反而是那些摸不透心思的人，才是真正的毒蛇，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咬人壹口。”

　　畢竟大家只是合作夥伴，又沒打算成為知心好友。

　　而莉莉斯虛心請教的態度也讓姜錦比較認同，在親眼見證了姜錦的精湛演技，立馬放下架子前來結交，這拿得起放得下，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果然沒有壹個演員的成功是偶然，莉莉斯能夠完美演繹女主角，還獲得全球大批大批影迷的認同，絕非是運氣二字可以解釋。

　　“所以。”姜錦目光微凝，從鏡子裏去看方圓，“不只是莉莉斯，所有無視質疑我的，我都會用實力，讓他們徹徹底底認同我。”

　　方圓被這股強大的自信給鎮住了。

　　“錦錦姐！妳好帥啊！”方圓捧著花癡臉，恨不得為姜錦瘋狂打call！

　　剛才說那句話的表情簡直攻氣十足好嗎？

　　方圓都恨自己為什麽沒有拿著相機，把那壹幕照下來好好保存。

　　姜錦微楞。

　　方圓其實是日常花癡，她從成為姜錦助理的那壹天起，就是姜錦的小迷妹，也從未變過。姜錦以前見過很多次，經常壹笑置之，覺得小助理有趣。

　　卻沒有壹次像現在，那般觸動著姜錦的心。

　　這句決定接拍電視劇，好像是壹個明智之舉呢，原本囿於過往困境，兜兜轉轉難尋出路的姜錦，卻發現眼前濃濃的迷霧散去些許。

　　她，找到了前行的方向。

　　姜錦微微壹笑，休息片刻，繼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