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噩耗

　　蠢了二十年的鄭曉瀟終於知道精明壹回，她找人調查了簡陽的情況，才知道他居然另外創辦了壹家公司，而之前公司那些員工，全部都跳槽到了簡陽手下。

　　那家公司簡直就是換了壹個殼子後的新城地產，只是真正擁有者從鄭曉瀟變成了簡陽。

　　鄭曉瀟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差點以為她看錯了。..

　　她抓著資料的手在微微顫抖，瞳孔因為驚懼而晃動著。

　　她再怎麽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認壹個事實——

　　公司淪落到現在這個境況，絕對和簡陽脫不了關系！

　　比起解決公司危機，鄭曉瀟更想知道壹句為什麽，她在找到人調查了簡陽新住址之後，直接在他公司樓下堵住了他。

　　簡陽看上去意氣風發，好壹個青年才俊，身後壹些女職員看他的眼神都在放光。

　　而鄭曉瀟呢？因為公司困境，連日來的失眠熬夜，讓她形容枯槁，頭發跟衣服都未曾精心打理過，讓她整個人活活老了十歲般。

　　當她沖到簡陽面前，簡陽險些沒有認出她。

　　“是妳。”簡陽平靜道。

　　鄭曉瀟緊緊盯著簡陽，壹字壹句有如憎恨泣血：“妳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簡陽喟嘆壹聲，伸出手輕柔地撫摸著鄭曉瀟的頭發，恍惚間還像是以前那個對待妻子溫柔無比的深情丈夫。

　　鄭曉瀟有點找到過去的感覺，雙目放空失神。

　　“妳怎麽不懂啊。”簡陽微微笑著，吐露出的事實卻是如此殘忍，“我壹直都是唐先生的人啊，妳以為唐先生會看著妳這麽風風光光地當老板養小鮮肉？他不過是要妳嘗到世間最甜美的滋味會，再失去壹切。愛情，不過是這甜美滋味的其中之壹罷了。”

　　“不可能！”鄭曉瀟脫口而出，“妳怎麽會是唐先生的人！如果妳是唐先生的人，那之前妳怎麽會”

　　她顫抖的聲音戛然而止。

　　簡陽笑容巍然不動：“現在知道，此唐先生，非彼唐先生了吧？”

　　鄭曉瀟費盡力氣從喉嚨裏面擠出聲音，道：“妳不是唐明輝的人，妳是唐許的人？”

　　“bing！”簡陽神情輕快，眉飛色舞的神情壹如鄭曉瀟記憶中的男子。

　　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鄭曉瀟只覺得她的大腦快要炸開了，簡陽怎麽會是唐許的人，他們兩人之間怎麽會有交集。難道說，她這壹年來的婚姻生活，就完完全全是個謊言嗎？

　　她如墮冰窟，寒氣從腳底騰騰冒出，冷汗流淌不止。

　　壹張張猙獰的臉從她面前晃過，那是她每壹個認識的人，最後這些人的臉上都掉落下形形色色的面具，沒有壹個人的臉是真實的。

　　初聞真相，鄭曉瀟的世界也跟著崩塌了。

　　簡陽似乎還覺得不夠，繼續補刀：“其實唐先生沒有打算這麽早就對妳動手的，誰讓妳又想不開，針對上了姜小姐呢？我暗中提醒過妳，妳卻不聽，不然倒是還可以風光幾年。”

　　簡陽還是很惋惜的，壹夜夫妻百日恩，他從道德層面上，多多少少也願意對鄭曉瀟手下留情壹些，比如讓她多享受壹下人生最後的歡愉。

　　鄭曉瀟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血液凝固，雙目失神地看著這個男人。

　　到頭來，鄭曉瀟總算聰明了壹回，明白了整個事情的經過。

　　唐許為了姜錦，並不打算放過鄭家的每壹個人，他設下層層連環計，步步都是殺機，要的就是讓鄭家人得到報應，又怎麽會看到鄭曉瀟風風光光，在這個世上逍遙得意呢？

　　就連鄭曉瀟當初給仇家透露鄭成揚的位置，也都是唐許借力放出鄭曉瀟心底的惡鬼，用壹報還壹報的方法了解了鄭成揚的性命。

　　而鄭曉瀟在最落魄的時候，得到了簡陽的幫助，她以為碰上了世上最堅不可摧的愛情，事實得到的卻是簡陽遞出來裹著糖果的毒藥。

　　簡陽用愛情，給她編織了壹個甜蜜信任的大網，讓她逐步淪陷，把公司大權也移交到簡陽手上。等簡陽悄悄轉移了公司財產，再以鄭曉瀟出軌名義從容轉身，鄭曉瀟留下的只有債臺高築與壹地狼藉。

　　“好自為之。”簡陽拍拍鄭曉瀟的肩膀，轉身離開。鄭曉瀟試圖追上去，卻被保安攔在外面。

　　她形如瘋婆子，狼狽不堪地被推搡在地。她大聲咒罵，來往的人都詫異鄙夷地看著她。

　　可是這有什麽用呢？

　　鄭曉瀟壹腳邁入了深淵，絕無轉身的可能。

　　新城地產很快宣告徹底破產，公司資不抵債，連鄭曉瀟的房產車產也盡數被法院查封。

　　短短幾天時間，鄭曉瀟就壹無所有，落魄到流落街頭。

　　走投無路之下，鄭曉瀟去找那個少年，她以為對方對她多少有些情誼，畢竟少年看她的眼神永遠都是燃著火焰，明亮又耀眼。

　　當她出現在少年面前，面容憔悴蠟黃，蒼老了十歲不止。

　　少年笑得依然明亮，卻道：“姐姐怎麽這麽傻呢？我們當初做的是妳情我願的買賣，難道妳還錯以為這是愛情嗎？”

　　鄭曉瀟破口大罵，說少年忘恩負義，想當初她為這個少年花了數十萬不止。

　　少年歪頭懵懂問她：“所以我給妳了愛情的感覺啊，妳看到我的眼神，不是也很滿意嗎？姐姐，壹分錢壹分貨哦！”

　　鄭曉瀟徹底怔楞，到底明白這個世界，有多麽殘忍。

　　連所謂少年的愛情，也不過是錢貨交易。

　　她憎惡著男人，憎惡著這個世界。

　　最後，她離開了京城這個欲壑難平的城市。

　　走的時候她瘋瘋癲癲，嘴裏不斷咒罵著幾個人的名字，她逢人就說她是姜錦的妹妹，卻沒人相信，認為她是個可笑的神經病。

　　到後來她銷聲匿跡，再也沒有人知道她去了何方，是死是活。

　　姜錦接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最後她把資料反手蓋起，決定從記憶裏徹底抹去鄭曉瀟這個人，最好這輩子都不會再有瓜葛來往。

　　但是，唯獨壹個人她無法忽略——

　　唐許。

　　在鄭曉瀟這件事情當中，唐許扮演了什麽角色，姜錦手上的這份資料寫得很清楚。她不由得再次感嘆唐許這個人對人心的謀算至深，連感情都被他當作壹把刀，砍得鄭曉瀟遍體鱗傷。

　　可他卻是為了姜錦。

　　因為他曾經無數次自責過，沒有在鄭家手上保護姜錦，所以到頭來，他把比姜錦這個當事人還要憎恨鄭家人。

　　若不是姜錦特意與他提過，大概鄭曉宇母子倆也無法輕易逃脫。

　　如此壹來，姜錦也說不清是該反對唐許的做法，還是支持他了。

　　她跟顧寒傾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顧寒傾沈吟片刻後，說了壹句“唐家看來要不得安寧了”。

　　“為什麽？”姜錦疑惑不解。

　　“因為唐許要回來了。”

　　“什麽？”姜錦有些激動，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震驚。

　　顧寒傾跟她解釋道：“這件事背後既然有唐許的手筆，那唐家的唐明輝不可能沒註意到，唐許也知道，若不是做好打草驚蛇的準備，又怎麽會輕易暴露呢？”

　　姜錦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顧寒傾瞥見姜錦動容的神色，眼睛危險地瞇起。

　　這個唐許，當真是時刻都不能掉以輕心。

　　顧寒傾正想對姜錦說什麽，比如做點在姜錦面前給唐許上眼藥的事情，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是成負的電話。

　　“三哥！大事不好了！”

　　成負驚慌失措的聲音，透過手機都傳到了姜錦的耳朵裏，她跟著詫異看去，就見到顧寒傾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

　　“我知道了。”顧寒傾緩緩掛掉電話，良久才吐出壹口氣，沈重道，“準備壹下，我們可能要去個地方。”

　　成負後面的話姜錦沒聽清楚，便詫異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顧寒傾告訴了姜錦，姜錦也隨之愕然睜大眼睛。

　　兩人壹起上樓，下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全黑肅穆的正裝。

　　開車去目的地的壹路上，兩人都沒怎麽說話，大概是剛才的消息太過震驚，讓他們此刻心情糟糕到沒有任何想要交談的想法。

　　直到到了地方，從入口處就檢查森嚴，壹般人根本進不去，內裏布置得莊嚴肅穆，遍地都是白色的玫瑰，香氣益清。

　　而這裏，是壹個靈堂。

　　有人去世了。

　　是莫問的母親。

　　顧寒傾和姜錦從車上下來，剛好遇見來接他們的成負。

　　“三哥，三嫂，妳們來了！”成負迎了上來，也是穿著全黑色的西裝，神情少了壹貫的吊兒郎當，眉眼有幾分悲痛，只是在看到顧寒傾姜錦後強打起了精神。

　　也難怪，莫問跟顧寒傾成負都是打小壹起長大的，三人讀書那會兒，經常到莫問家裏去吃飯，性情溫柔賢惠的莫問媽媽對他們很友好，還會做很多好吃的。壹直到現在，三人都長大了，莫問媽媽的那份關心也從未變過。這麽壹個親近熟悉的人突然走了，成負都難以接受，更別說身為親兒子的莫問。

　　“莫問呢？”顧寒傾環顧了壹下四周，沒見到莫問的身影。

　　成負沈重地嘆著氣，之前在電話裏說不清楚，到現在成負才把情況壹五壹十說明了：“莫媽媽是車禍去世的，遇上意外的時候，她正好跟莫問在壹起，莫問開的車，旁邊沖了壹輛失控的卡車出來莫媽媽還沒送到醫院就不行了，莫問也受了傷，現在還在醫院裏，他傷勢不算重，估計待會兒就會過來了。”

　　姜錦光是作為旁觀者，聽到也覺得心情沈重，更不要說莫問這個當事人。

　　顧寒傾也始終沈默著，目光晦暗。

　　三人朝著靈堂裏走去。

　　這裏也是才布置上，旁邊壹些東西都還沒收拾好。靈堂裏也擺著大片的白色玫瑰花，聽說這是莫媽媽最喜歡的。

　　來往的也大多是莫家的親戚，像顧寒傾成負這樣的就比較少了，但是兩人都是莫問很好的朋友，大家看到他也不奇怪。

　　有人在小聲啜泣，有人在低聲交談，也有人在來往應酬。

　　顧寒傾的到來自然不會被人忽略，他不像成負那樣沒人關註，幾乎在他與姜錦並肩走到靈堂裏的那壹刻，所有的視線都朝著他們投射而來。

　　兩人各自拿了壹枝白色玫瑰，站到案前放下，又往後退了幾步，垂首默哀。

　　好幾分鐘後，兩人才退開，把位置騰出來。

　　“顧少將來了。”

　　“三少妳好，好久不見。”

　　“寒傾妳也來了。”

　　問好的聲音此起彼伏，壹瞬間很多人都圍了過來，就算不是巴結討好，也要在顧寒傾面前露個臉才是。

　　姜錦作為顧寒傾的未婚妻，理所當然也受到了壹些關註。

　　只是因為這裏是靈堂，大家的聲音都壓得很小，阿諛奉承的話也是點到即止，沒有影響到靈堂的氣氛。

　　顧寒傾跟姜錦客套照面了沒壹會兒，就聽到門口傳來壹陣騷動。

　　“莫問！”不知道是誰喊了壹聲。

　　但是沒人來得及拉住他。

　　只見到莫問跌跌撞撞地走進來，身上的白襯衫還沾著血跡，額頭上的傷口簡單的包紮了壹下，手臂身上的擦傷還大片大片露在外面，也沒有上藥，整個人看上去極度狼狽不堪。

　　顧寒傾往前站了壹步，最後還是停下腳步，對就要沖過去的成負也是搖搖頭。

　　莫問咬著牙沖到靈堂前，看到上面母親的照片，撲通壹聲重重跪在地磚上，所有人幾乎都聽到了他膝蓋碎裂的聲音。

　　莫問伏在地上，身體顫抖，卻咬著牙，硬是沒發出半點聲音。

　　他在這裏壹跪，就是好幾個小時。

　　靈堂裏的人來了又走了，顧寒傾成負幾個朋友卻壹直守著莫問。

　　他們勸過莫問暫時休息壹下，去處理處理傷口也好。但莫問就是壹言不發，跪在那裏恨不得化身成雕像，亙古不變地待下去。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顧寒傾眉頭緊鎖，看到莫問搖搖欲墜，隨時可能暈倒卻也不肯離開的樣子，竟也有些束手無策。

　　到底是兄弟，不可能打暈了帶走。

　　看莫問這樣子，仿佛魔怔了般。

　　天色漸晚，靈堂的人少了許多，莫問還是連傷口都不願意去處理，就在顧寒傾要使出最無奈的辦法時，姜錦突然想到什麽。

　　“我給夏夏打個電話吧。”

　　顧寒傾楞了壹下：“也好。”

　　姜錦走到靈堂外，給安夏打了電話。

　　手機很快接通，安夏的聲音聽上去懶洋洋的：“錦錦？哎怎麽，妳打算約我吃飯嗎？”

　　姜錦沒工夫跟安夏開玩笑，開口就問：“妳在哪兒？”

　　“我，在家啊，最近頹廢在家，連班都不想上。”

　　“出事了，莫問的母親車禍去世了，妳知道嗎？”

　　“什麽？”安夏不可置信的聲音後面，就是乒乒砰砰壹陣亂響，像是把什麽東西打破了，還傳來了安夏的吸氣聲。

　　姜錦趕緊問她怎麽了，安夏卻壹個勁兒地說沒事沒事，倒是連連追問姜錦具體情況。

　　姜錦無奈地把靈堂這邊的大致情況告訴給了安夏：“現在莫問跪在靈前幾個小時了，也不肯起來，誰拉也不走，傷口都沒處理，我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妳看要不妳過來壹趟，勸勸他？”

　　安夏二話不說應了：“我馬上過來，等著！”

　　姜錦再次走進靈堂，這次莫問的家人們也來了，他們紛紛上去勸莫問先把傷口處理好，換身衣服再過來，可是莫問充耳不聞，像是泥胎木塑般聽不懂言語，連靈魂都不知道飛到九天之外什麽地方去了。

　　大家都無奈極了，只當是莫問傷心到了極點，唉聲嘆氣不知道該作何辦法。

　　安夏很快到了，四十分鐘的車程，她壹路飆車過來花了二十分鐘就到了，身上穿著匆匆換上的黑色風衣，頭發還有些淩亂，連妝都沒畫，素顏朝天得有些憔悴。

　　她出現，自然有很多人認識跟她打招呼。

　　安夏含糊應了，目光至始至終落在莫問壹個人身上。

　　莫問的堂哥說：“夏夏，妳跟莫問關系好，過去勸勸他，這麽繼續跪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我知道了。”安夏緩緩朝著莫問走過去，在快要靠近的時候，腳步停下，轉身過去先拿了壹枝白色玫瑰，到靈前去靜站默哀了兩分鐘，這才重新走到莫問身後，蹲下。

　　“莫問。”她低聲喚道。

　　幾個小時以來，莫問第壹次有了反應。

　　他擡起僵硬的脖子，看到安夏後，露出似笑似哭的表情。

　　“妳來了。”他終於開口了，聲音卻幹涸沙啞。

　　“莫問。”安夏又喊了壹聲。

　　這壹次，她的聲音帶著悲痛和哽咽，眼睛也跟著泛紅。

　　莫問被觸動了。

　　他的眼眶也壹點點紅了，他擡起僵硬蒼白的臉，看著安夏緩緩道：“夏夏，怎麽辦，我沒有媽媽了。”

　　安夏的眼淚刷的落下，什麽也沒說，靠過去擁住莫問。

　　莫問卻在她的手臂間顫抖。

　　“是我的錯，都怪我，要不是我開車的時候，跟我媽她發生了爭執，也不會沒註意到貨車，也不會遇到車禍，我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莫問忍不住握住安夏的手臂，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般迫切。

　　莫問沒哭，但他悲戚的聲音卻勝過世間所有的哭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