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月關

歷史軍事

嶺南,韶州東北二十余裏處,有壹座無名山谷,山谷四面環山,就連唯壹的出口,那條狹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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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八章 攤牌

醉枕江山 by 月關

2025-3-10 20:30

  門咣啷壹聲開了,姜公子的兩名手下持著刀,步步後退,楊帆昂首挺胸,壹步步走進來,逼得他們只能繼續往後退,任威等幾名繼嗣堂侍衛也侍著刀,緊緊地守在楊帆左右。
  袁霆雲大吃壹驚,失聲道:“真的是妳?怎麽可能是妳?”
  楊帆站住,微笑道:“為何不能是我?”
  袁霆雲不敢置信地道:“妳怎麽知道妳還有個女兒?妳既偷回了孩子,為何……為何不即時發難?”
  楊帆在姜公子對面大馬金刀地坐下,悠然答道:“第壹個問題,我懶得回答。至於第二個問題,那太簡單了。因為……我這還是剛剛看見我的女兒,我最想做的事是抱抱她,而不是打打殺殺。還有就是,那時候打打殺殺的,把我女兒嚇哭了怎麽辦?孩子是我的,我是她親爹,妳不心疼,我心疼啊!”
  自從楊帆出現在門口,姜公子就坐在那裏再也不曾動過,他的神情也像銅雕鐵鑄壹般沒有絲毫變化,但他心裏卻早已掀起了壹陣驚濤駭浪。雖然他最怕的是見到楊帆,可是出現在這兒的,怎麽可能是楊帆?!
  他自住進向府,就只發生過壹件蹊蹺事:“洛水八老”之壹的孔維浩被人跟蹤。但是孔維浩和他之間的關系極為隱秘,是他發展的個人力量,繼嗣堂中並無人知道,照理說,跟蹤孔維浩的人不太可能是楊帆的人。
  饒是如此,他還是做了最謹慎的安排,馬上切斷孔維浩和向老學士之間的壹切聯系,避免把有心人吸引到這邊來,經過壹段時間小心翼翼地觀察,確認沒有人註意到向學士這邊,他才放心。
  此番出京,他也做了很詳盡的安排,利用他有限的人力,效仿當初離開長安時的手段,依舊故布疑陣,直到他遠離洛陽城,始終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他才確信楊帆不曾發現他在洛陽的潛伏。
  可是現在……,楊帆突然出現了,而且無聲無息地救走了他的女兒。
  這壹刻,姜公子心裏充滿了深深的挫敗感,他不知道楊帆是怎麽做得的,他只覺得,當他自以為安全時,原來從頭到尾,所有的壹切,都早在人家的控制之下。
  他就像壹只鉆出地穴探頭探腦的老鼠,自鳴得意地以為藏身草叢無人知曉,殊不知天空中早有壹只雄鷹盤旋著,盯住了他的身影,利爪蠢蠢欲動。
  這種認知,進壹步打擊了他的高傲和自信。
  楊帆在他對面坐下,笑吟吟地答了壹句便看向姜公子。
  楊帆是真的很高興,因為他的女兒被安全地救出來了,因為他的女兒很健康也很可愛。
  盡管他已經有了抱孩子的經驗,可是當他從馮高人手裏接過孩子的時候,他還是小心翼翼,就像捧著壹枚軟皮雞蛋,生怕力氣稍大壹點就弄破了它。抱著他的親生女兒,已多年不知淚為何物的楊帆禁不住潸然淚下。
  那是歡喜,也是歉疚,更是懸提許久的心事終於得以放下的如釋重負。不曾為人父、為人母者,永遠也不會明白,壹個父親把他失而復得的幼女緊緊抱在懷裏時,那種難以言喻、只想流淚的感覺。
  當他得到姜公子的消息後,馬上就決定前去抓捕,人馬還沒走出坊門,他就改變了主意,他決定等姜公子出了城再抓捕他,這樣可以避免在城裏大動幹戈。否則這裏刀光劍影的壹通砍殺,要消弭影響很困難,難保不會引起別人的註意。
  這裏可不是長安,這裏是天子腳下,這裏也沒有長安城那麽多觸角無數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來俊臣那個人更非柳徇天可比,所以楊帆決定悄悄躡著姜公子,出城到了荒僻處再動手。
  但是等楊帆快要趕到城東時,他又改變了主意。姜公子壹直以君子自詡,可是隨著他的壹次次失敗,他曾經不屑壹顧的小人手段現在還不是信手拈來?如果他在窮途末路之際,下作的以孩子做人質,那時自己該怎麽辦?
  因此,楊帆才抑制住救出孩子的急切心情,壹路躡著姜公子,並最終做出了現在的這個計劃。
  姜公子壹行人壹路北上,跋涉不斷,壹開始他們是所有人員徹夜警戒,可是這樣下去顯然不是辦法,才只兩天,所有人員便疲憊不堪,他們沒有替換的人手,因此只能采用三班倒的方式護住公子。
  姜公子壹路北上,楊帆的人就壹路監視他們的行動,等他們趕到汜水時,戒心已經降到最低點,因為姜公子的人始終以為楊帆並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就算有所針對,目標也是姜公子。所以他們的警戒重心也只在姜公子壹人身上。
  這時候,就是楊帆的人準備動手的時候了。按照姜公子壹路北上選擇客舍的標準和住宿的癖好,他們選擇在汜水鎮動手,因為這裏客棧有限,最符合姜公子住宿標準的就只有這麽壹處,所以這裏成了楊帆的主戰場。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本鎮另外兩家最貼近姜公子選擇標準的客棧,也在姜公子到達的頭壹天換了人,這三家店,店裏從掌櫃到夥計,現在全是楊帆的人。楊帆埋伏在外圍的人只是負責接應,真正動手的人就是店裏的夥計。
  他們只需要利用送水等方式,正大光明地敲開那位根本不諳武功的高大娘的房門,就可以從容地把人弄走了。
  今兒壹早,另兩家客棧已經還給了原主人,原主人收了壹份重金,給夥計放了壹天假,今兒壹早又原封不動地收回了自己的客棧,在他們看來,這是壹件很有傳奇色彩的事情。
  不過,車船店腳牙,幹這些行當的,是天底下接觸最多不可思議事情的地方,掌櫃的見多識廣,得了好處,悶聲發大財就是了,沒有人蠢到對外張揚。或者幾十年後,他們會把小孫子抱到膝上,跟他講起今天這樁奇遇,還會添油加醋地渲染些神鬼色彩,但是眼下,他們守口如瓶。
  而這家店主,在收了壹份可以把整幢房舍推倒重建壹遍的重金之後,也放心地回家睡大覺去了,人家說了:“正午時分,交回客棧。”
  現在,楊帆的壹切心事都可以放下了,所以面對姜公子時神采飛揚,壹身輕松。
  姜公子並不明白楊帆的神情只是因為他的女兒得以安全救回,他把這看作壹個勝利者對他的示威,可他無言以對,他敗了,確實敗了,這壹次,他再找不到任何理由。
  “妳們……都出去!”
  姜公子壓抑著心頭的憤怒與絕望,許久才說出壹句不帶顫抖的話。
  袁霆雲擔心地道:“公子……”
  姜公子冷冷壹笑:“他不會殺我的,如果要殺我,憑妳們也擋不住!”
  依照姜公子壹向的性格,此時只會不耐煩地再說壹句“出去”,根本不需要部下明白他為什麽要下這個命令,他只需要部下泊服從。可他今天卻向他的部下做了個解釋,這讓熟知他性格的袁霆雲有些詫異。
  袁霆雲看了看氣定神閑的楊帆,又看看門外遠超過己方的人馬,暗暗壹嘆,壹擺手,便當先向外走去。門關上了,兩邊的人馬就站在廊下,手持刀劍及各種奇門兵刃,互相瞪著對方運氣,壹方是前宗主的私兵,壹方是新宗主的侍衛。
  楊帆走到窗前,將窗子推開,壹股新鮮空氣頓時撲進房間。
  開窗就是前後兩進房舍之間的天井,左邊地上鋪著青磚,中間有壹口石砌的水井,右邊是壹棵櫻桃樹,枯枝尚未復蘇,幹巴巴的。房檐下垂著壹根根如刺的冰溜子,天色還早,那晶瑩剔透的冰溜子還沒開始滴水。
  楊帆吸了壹口新鮮的尚帶些寒意的風,回身走到姜公子對面坐下,微微頷首道:“昨夜之前,我還擔心孩子面黃肌瘦、遍體鱗傷,幸好……,在下很是感謝!”
  姜公子眉頭壹挑,強抑怒氣道:“妳以為我會虐待壹個少不更事的孩子?”
  楊帆淡淡地道:“這只是為人父的擔心罷了,再說,下作的事情,公子難道少做了麽?”
  姜公子的臉騰地壹下紅了,赤紅如血,他“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臉色才漸漸平復起來,沈聲道:“不要枉費心機了,妳激怒不了我!妳今天來,不是為了侮辱我吧?我承認,我敗了,現在妳打算怎麽樣?”
  楊帆略壹沈吟,道:“妳知道,我不會殺妳的!”
  姜公子冷笑:“當然!殺我容易,讓千年不倒的盧家視妳為死敵,諒妳也沒那個膽量!”
  楊帆揚起了眉,說道:“是麽?如果妳和妳的人全都死在這裏……”
  姜公子噙著冷笑,哂然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妳能保證哪裏不會露出什麽蛛絲馬跡被我盧家查到?妳覺得妳的部下就絕對可靠?”
  楊帆道:“繼嗣堂不是妳盧家的,妳是由各大世家合議,罷黜了妳的職位,而妳已經失敗,卻蓄意挑釁,屢次與我為敵,還擄走我的女兒,其罪在妳……”
  姜公子哂然道:“那又怎麽樣?世上哪有那麽多道理可講!”
  楊帆哈哈大笑,拍案道:“不錯!世上哪有那麽多道理可講!妳終於說了壹句真話呀,盧賓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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